习丝姑娘的义举,给她带来的好处是名声更大,身价更高了,有更多的男人想要与这样的奇女子作一夕缱绻,以吹嘘炫耀了,这就是习丝姑娘为民请命所得到的,她还是红牌,红到发紫而已。只是随着她的声名远扬,更加没人敢仗势强迫她什么,她若只愿陪你一杯酒,抚一曲琴,却不留你过夜,客人也不好用势压人。
俞士吉成了大英雄,成了万民崇仰的俞青天,百度锦衣夜行吧谁会惦记那个为民请命的青楼妓女么?没有,如果说有,就只有青楼寻芳客,习丝姑娘的壮举是叫她名声更响,身价更高,有更多的男人想要嫖她、想要上她,可笑亦或可悲?
举告常英林的壮举,给她带来的还不只是这些“好处”,还给她带来了仇人。
常英林被抓了,常英林的余党也被抓了,但是朝廷不可能株连九族,把贪官、奸商们的三姑六舅全都抓起来,这些人依傍着那些贪官污吏,原本也可捞些好处,现在靠山倒了,这些人不敢找夏浔、俞士吉的麻烦,便都迁怒于习丝姑娘。
近几天来,故意扮嫖客,跑到‘环采阁’点名要她接待,极尽羞辱的事很多。当她偶尔上街的时候,会有些人暗暗地跟着她,目泛凶光,一副要把她连皮带骨吃下肚去的狠劲儿。习丝估计,若不是这些人忌惮着辅国公、俞士吉等一干朝廷大员还在湖州,早就对她暗下毒手了。
习丝姑娘亦有生的,激于义愤和仇恨,她可以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贪官们面前尽情控诉,却不想在德圆满之后,莫名其妙地死在一条胡同里,葬身一条阴沟中。
那个小丫环侍候她好几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习丝对那小姑娘很关照,时常贴补她一些钱,叫她拿去帮助家里,所以那小丫环对她很亲,小丫环建议她去向铁面俞青天求助,或者干脆找到那位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国公爷,但是习丝没有同意。
那些朝廷的大员有那闲心管她的事么?杨国公正忙着下乡赈民,俞御使正忙着抓贪官污吏,自古妓女有所义举,朝廷官员开恩替她赎买自由,叫她从良的佳事也是有的,可她就算从了良,就能在湖州城里安居下去么?
那些仇家忍得一时,忍不了一世,早晚还是要向她下手的。
于是,习丝姑娘想到了逃。
院子里对姑娘的看管是极严格的,她的私蓄虽厚,却都存放在老鸨子那里,只发给她一种院子里自行印制的凭证,需龘要用钱时,凭此到老鸨子那儿支用,她是不敢大量支取的,以免引起老鸨子的警觉,习丝只取了一点钱,说是到观里进香捐献的香油钱,先叫那小丫环藏了一套道服在观里。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她就开始了自己的逃脱大计。
习丝假作浏览观中景致,偷偷换好事先准备好的道袍,扮作道里一个女冠,从那游人不多的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因为不是赏梅的季节,梅林十分冷清。习丝却像逃出了牢笼的小鸟,脚下轻快,心飞,她快步走进梅林,正要往山下逃去,前面梅树下突然闪出一人,挡在她的前面。习丝姑娘一看,脸色攸然一变,顿时止住脚步,刚刚飞起一抹红晕的脸颊刹那间苍白如纸。
这是跟她出来的另一个打手,叫杜可信。跟着她出来的,共有一个丫环、两个打手、一个车夫,除了那贴身的小丫环,这三个男人,就足以守住道观的前门和左右门,至于后门,那已深在观中道士的寝居之处,除非是得到了道士们的帮助,否则哪有可能走到那儿去。
她记得进入道观的时候,杜可信正陪着车夫在那儿拉呱家常的,他什么时候堵到了这里?
“身上那点钱,够收买他么?”
习丝姑娘犹豫着,下意识地把手探向腰间,那个打手盯着她,却突然向她作了个揖,好象根本不认识她似的,恭声问道:“仙姑是这梅花观中的道人么?”
习丝姑娘心中猛地敞亮了一下,她有些激动地看着这个平时痞赖无行的凶恶打手,强抑激动地道:“贫道……正是观中一修行人。”
杜可信又问:“弟子一生,作恶多端,现在想去观里多烧几柱香赎罪,仙姑觉得,这样可以吗?”
习丝姑娘偏激性儿又起,愤然反问:“烧香若能赎罪,天下恶人只要买足了香烛,还怕无无天么?因果循环,善恶有报!要消恶业,唯行善事,烧香?不过养肥了一班不修真性的出家人!自古道,地狱门前僧道多,你说因为什么!”
杜可信向她双手合什,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弟子明白了,多谢仙姑指点!”
说罢这痞子竟然转身离去。
痞子曾经也不是痞子,在妓院里做大茶壶、恶奴打手的人,又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做这一行的呢?习丝姑娘不计生死,在国公爷的接风宴上那一场大闹,感受最深的就是这些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小民。在杜可信的心中,这个以色娱人的弱女子,无异是一个大英雄,比他最向往的,那传说中仗剑江湖、路见不平的江湖豪杰,丝毫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