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凭一个与生俱来的长房身房,他们在家族里的话语权将越来越小,长此下去,恐怕唯一的特权就只有祭祀祖先时由长房主祭这么一点荣耀了。茗儿通过以前在宫里和金花公主的接触,以及偶然从兄长们那里听过的一些议论,知道俞家长房的这些苦恼。
只不过,她的兄长们知道的也有限,议论的时候也不是十分详细,所以茗儿事先的判断,是俞家长房是一支最可争取的力量。却没料到这几年下来,俞家长房的境况更加不堪,已经到了必须主动证明自己的时候。
当然,这种窘迫不堪,并不是说俞家二房、三房为了窃据家主的地位,对长房如何的使手段、下绊子,用阴谋手段进行压制。一个传承许多代的大家族,固然会有一些纨绔、会有一些败类,可是更多的人却是有一种家族责任感的,用这些手段来竞争的话,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消耗的是整个家族的实力,弄得内部离心离德,不可取。他们靠的是无可争议的实力,你无法对家族的履行义务,自然就没有底气。
夏浔看得很认真,在他本来的打算中,就是准备选择俞家长房这支舰队的。内部竞争的压力,会发挥他们全部的动力为自己所用,它们就算不是俞家最好的舰队,却一定是最适合自己指挥的舰队。所以他在登船之前就打定主意,不管演习结果如何,他都要不吝赞美,大加褒扬。
一支在家族内部饱受排挤和轻视的势力,先是有机会出人头地,以功勋稳固自己应有的地位,再受到他这位主将在整个家族面前不遗余力的欣赏和赞美,他相信可以得到这支军队的忠诚、服从、信任和拥戴。这是一种手段,一种领导技巧。
可是当他亲眼看到李逸风的操演之后,夏浔震惊了。这位将军不是一个因循守旧、只知道继承的水师将领,他的作战理念和指挥风格,很有一点近现代更趋完善的指挥风格。杨旭没当过海军,也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是这方面的见识还是有的,他直觉地感到,自己捡到宝了!
本来,他之所以要选择俞家,只是因为俞家的水师和淅东水师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他此次出战,不但外面有敌人,内部也有敌人,他实在不能再分一部分精力来时刻与自己麾下的舰队较劲了。而之所以选择俞家长房,也不是因为俞家长房的水师最强,而恰恰是以为他们最弱,他们需要战功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在大明放弃海洋三十年之久的今天,再也没有一支舰队比眼前这支舰队更适合走出去了。
只要让他们适应适应海船的操控,熟悉熟悉海上的风浪,他们就是一支合格的海军舰队。而这些方面,是很容易克服的,他们就像同一领域同一系统下的一群高级工程师,只不过一直在固定地负责某一方面的东西,但是知识和基础都在,调换到另一个部门,很快就能适应。
随着最后一条将令,各条战船缓缓驶回了原处,重新组成了待战的舰队编组阵形,前方的湖水渐渐平静下来,汹涌翻滚的浪涛被风抚平了,重新化为一片湛鉴的波澜,俞家的人都把目光投在夏浔的身上,金花公主和李逸风眼中尤其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如果代表朝廷而来的这位辅国公对他们的舰队也表现出失望,那么对已经不再得到家族内部承认的他们,无疑将是雪上加霜的结果。尤其是李逸风,天长日久,他对自己也有了动摇,现在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如果不能得到辅国公的赏识,争取到这次机会,不只俞家长房丧失了一次崛起的机会,恐怕从此他也要一蹶不振了。
李逸风舔了舔嘴唇,强自压抑紧张的心情,向夏浔问道:“呵呵,辅国公,你看……。末将这支舰队,可还入得了国公的法眼么?”
夏浔慢慢向前两步,扶着高大的战舰俯瞰着整支舰队,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背影上,过了片刻,夏浔慢慢转过身来,望着俞家老少,神情严肃地道:“公主殿下,说句失礼的话,今日之前,杨某一直以为,在俞氏水师之中,李将军所统率的这只舰队,最强的当然算不上,但是勉强也可居于中游,可是今日一见……。”
一听他这么说,李逸风的脸当时就白了,也许辅国公接下来的话,要让人羞惭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吧,可是夏浔接着就张开双臂,非常庄严地来了一句:“毫无疑问,李将军的舰队将是我大明,最强的舰队。”
茗儿迷迷糊糊地躺在船舱里,有点恶心,酒是她永远不能征服的东西。本来睡了一宿觉,已经好多了,可是一登船,风吹浪涌的,又难受了,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小手被人握住了,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茗儿,茗儿,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啊!”
“啊?”茗儿迷迷茫茫的睁开眼,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好半天才对准焦距,看清夏浔的脸庞,用鼻音回答了一句:“怎么了啊?”
夏浔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已然开心得语无伦次:“啊!不对,你真是我的福星!不对,你真是我的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