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儿可没有像小获一样一惊一乍的,夏浔这句话一出口,她就陷入了沉思。
杨旭这么做的目的是甚么?
很快,她就想通了。
自从她的侄子徐景昌把李天痕等重要人证带到五军都督府,也就等于表明了立场,他从此要站在大皇子一边了。可是对此,茗儿并不太担心,徐家的底蕴实在是太雄厚了,就算朱高煦争嫡成功,徐家顶多靠边站,不会有更大的凶险。
可杨旭不同,他已经和二皇子彻底撕破了脸,他没有退路,如今要争军权,不只是为了大皇子,也是为了他自己,他要以自己的军功和势力支持大皇子争嫡,大皇子则以他的权力和人脉帮助夏浔成就功业,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成则前程无限,败则身败名裂,这时候杨旭只能进取。
再者,浙东事件必须得到解决,不仅要还双屿卫一个公道,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偻寇而起,偻寇依旧在那儿活蹦乱跳的,先对浙东水师来一场大清洗,谁来指挥做战?丘福已经败了,声望大损,现在还不知道能否受到栽脏陷害案的牵连,皇帝能把坐镇京师的朱能再派出去么?为了让皇帝放开手脚去解决浙东事件,这时也必须得有人站出来。
想通了这一点,茗儿便问道:“国公对剿偻一事,有几成胜算?”
夏浔道:“目前,我的剿倭班底还未形成,无从比较。”
茗儿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么国公有何打算?”
夏浔道:“第一个,日本使节即将到京,他们是来求我大明跟他们做买卖来的。一直以来,我中原都太慷慨了些,蛮夷番邦只要跑来恭恭敬敬地磕个头,尊一声天朝上国,自称是藩属小国,贸易勘合便到手了,这岂不太便宜他们了么?既然是藩属,就得负起藩属国的责任,藩属国的责任,可不仅仅是奉年过节,拖上几车破烂来朝觐天子,然后满载金银而归!”
茗儿脸上露出了笑意,纵然她再想做出如何囘文静的模样,毕竟只是一个少女,喜怒是无法内蕴于心,不形于色的。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国公向皇上要外交权,要插手礼部的事,就是要让偻人出面了?”
夏浔道:“不错!他们一面做着买卖,一面抢着东西,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如今许了他做生意,偻寇抢劫可是不分哪国的,他们和南洋的陈祖义差不多,都是些唯利是图的东西,日本的商船他们也照抢不误。偻国以前对他们的恶行睁一眼闭一眼,是因为他们抢到的东西,是偻人想要而无法得到的东西。
如今偻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的东西,日本国的朝廷也不会容忍他们争利的。据我所掌握的情况,日本的一些大名、守护,也有授意他们的武士冒充海盗来抢劫,日本国打击海盗不力,除了上一个原因,这也是一个主要原因:官囘匪一家。
而今,日本国得到我朝允诺通商,在此其础上,我若再能施加压力,让日本国政囘府在剿匪一事上进行情报和军事上的配合,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打击偻寇,阻断他们的兵员补充,打击他们的海盗窝子,让他们成为一群丧家之犬。”
茗儿浅浅笑道:“丧家之犬,往往更加凶残。如果不能打掉这些凶残偻寇的气焰,让他们元气大伤,实力受损,那么以上措施就成了无用功,少则一年,多则五载,他们就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夏浔道:“不错,所以,我不可能全部寄望于偻国政囘府。我向皇上请求授予我五省总督,自组新军的目的,就在于此。我们必须得争气,必须真的打胜仗,偻寇的主力,自然只能由我们来消灭!”
两人这一问一答,梓棋和小荻完全插不上嘴,谢谢虽然能听懂字面意思之下所喻种种,却也表达不了什么意见。她的智商绝对不低,问题是她不是武臣世家出身,徐茗儿所能接触、掌握、了解的东西,以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那是涉及政治、经济、外交、军事这些层面的东西,没有一个杰出的女贼需要去学习掌握这些,所以她听得懂,却给不了什么意见。
茗儿凝视着夏浔道:“那么,国公如今最为难的,是甚么?”
夏浔也凝视着她道:“要重挫倭寇,就得需要一支强军。”
“国好以为,谁比淇国公更能打呢?”
“郡主,打偻寇,最能打的不见得是最合适的,最合适的未必是最能打的。一支纵横天下的铁骑,拉到丛林里面只能任人宰害。
丛林中神出鬼没之辈,拖到船上去,也只能任人鱼肉。”
梓棋忍不住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夏浔笑道:“我在请郡主帮忙。”
“郡主有办法?”
梓棋两眼放光,立即拉住茗儿的手,说道:“郡主有办法,还要帮帮我家相公才好。他这人就是好逞能,可是皇上都已点了头,还能再打退堂鼓不成?”
郡主笑道:“姐姐客气了,国公说笑呢,我一个女孩儿家,于军国大事上,哪能帮上国公什么忙。不过,我徐家久在江南,家父昔年又是军中统帅,若是让我帮着想想有谁适合去帮国公打这一仗,我倒是能想出几个人来。”
梓棋一听喜道:“那就成了,皇上这么厉害,打仗还不得指着手下那些武将么,相公要去剿匪,自然也得找些善战的将军帮忙才成。”
茗儿仔细想了想,缓缓问道:“国公可曾听说过巢湖俞家?”
夏浔摇了摇头道:“若说北平系的功臣武将,我都了解些,于建文旧臣中的武将所知却不多。巢湖俞家?听起来也是一个世家了,京城里从未听说。”
茗儿道:“那倒也是,因为俞家的人,并不住在京里,而在凤阳府管辖之下的巢湖。”
说到这儿,她嫣然笑道:“凤阳府本就归南直隶管辖,你这五省总督既然管着南直隶,要调俞家的人来那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