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征惯战的良将臣,却不代表个人品性高洁到了没有瑕疵的地步,朱棣这番话,每一句都有所指,被他点到了有类似行为的北平系官员无不觉得心中凛凛,这些天最肆无忌惮的就是他们,他们自恃劳,把建文旧臣看得矮他们一头,颐指气使那还是轻的,勒索好处的大有人在。
至于种种不行为,也确实都有,有轻有重、有大有小,洁身自好、不沾一点不该得的好处的官员极少,大概只有夏浔自觉无愧于心,可是听了朱棣这番话,再仔细一想,真个无愧于心么?
王驸马那宅子说是借的,可是别人会怎么看?会相信他是向王驸马借了幢宅子还是接受了人家的馈赠?夏浔忽然发觉,自打朱棣坐了江山,虽然说他不断地警醒自己,其实也是有些飘飘然了,如果换一个处境,他会这么轻率地接受王驸马的好意么?
尤其是结党营私、笼络朝臣,这一条罪名可谓最重,皇上会不会是在说我?昨日我向皇上进谏停止清洗,同日有人在我府前下跪请托,如果有人把这件事告诉皇上,言语之间稍有含乎,故意不提时间先后,皇上心中会怎么看?
何止不能违啊,就算心中磊落,在官场上做事也要讲技巧的。因为别人看不到你的心,看到的是你的行为!
朱棣这一记警钟,敲在每一个人心里的理解都不同,但是他甫登天下,便及时敕谕臣的这道诏令,无疑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靖难臣少有不得善终者,与朱棣今日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有相当大的关系。
朱棣的声音在金殿上朗朗回荡:“今日这番话,只是敲打敲打,此前发生的一切,算是朕没有把话说到。你们拥戴朕,陪朕出生入死,致有今日天下,朕衷心希望诸位臣都能长命富贵,与国同休。可若有人怙恶不悛,为非作歹,届时可莫怪朕寡德少恩!”
散朝了,文武百官各怀心事,纷纷散去,有那入阁的、接了修《太祖实录》这等重要差使的便扬眉吐气,其中尤以解缙为甚,两件大事都有他的参与,可见所受的器重,刚一出金殿,他就被同僚围起道贺,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却也是神采飞扬。
有那近日却曾做过些不事的臣,则思量着如何补救,弥补过失。夏浔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找皇上。
“去双屿?”
“是,臣当初营救世子和两位王爷离开金陵,就是得到双屿群盗的帮助,当时臣曾代皇上答应他们,断不会忘了他们的劳。臣听说皇上对倭寇犯边大为不悦,有心要予以教训,这些海盗不但善于海上作战,尤其是经常远航,对于海洋的熟悉,比我水师高明百倍,如果能招安了这些海盗,稍加整顿,那就是皇上手中一支能征善战的水军。”
“唔……”
朱棣抚着胡须沉思起来,夏浔又道:“臣携郡主逃亡的时候,适逢象山千户易绍宗将军与倭寇在海滩上苦战,易将军临终前也说,是因为双屿海盗对倭寇的牵制,沿海百姓才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可见,这些海盗虽是不之民,但是在外族面前,还是颇有赤诚之心的,皇上与其围剿,不如施以教化。”
“嗯!”
朱棣点点头,睨了他一眼:“你的家眷,如今也都在岛上吧?”
“是!”
夏浔笑了笑,对这个精明的老板,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实话实说:“臣蒙皇上器重,受封国公,位极人臣,心中……得意的很。臣父母双亡,又与宗族闹翻,只有两位贤妻不离不弃,始终陪伴左右,古人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臣如今想……风风光光地接回两位夫人,同沐浩荡皇恩。”
朱棣笑了:“恐怕,这才是你最大的目的吧?”
夏浔赧然道:“皇上……”
朱棣摆摆手:“呵呵,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好,你去吧,叫陈喧从水师拨几艘战舰给你,既然要去,就风风光光的,莫要弱了俺朝廷威风,折了你辅国公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