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疑的人物,还没把他抓起来,他就自尽了,这条线一断,不知又要用多少时间、做多少准备,才能再找到一条线索了。
罗克敌苦恼地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缓缓地踱了一阵,两道剑眉便是一挑,凛然道:“这条线不可以因为他的死就这么放弃,他不是开古玩店的么,继续查,左邻右舍都要问,他的帐本也翻出来,找出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再对这些人一一进行排查。”
刘玉珏拱手道:“是!”
这时候陈东匆匆地走了进来,罗克敌轻轻一抬手,制止了他行礼的动作,问道:“这两天,那七个人有什么异动?”
陈东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向罗克敌禀报起来。
罗克棣所说的这七个人分别是李景隆、徐增寿、茹常、郁新、卓敬、景清、练子宁。”
沛县粮草被焚,明显是朝中有内应,知道这么详细的情报的人并不多,方孝孺、黄子澄和齐泰当然是知情人之一,但是他们是因此受到牵累的人,黄子澄和齐泰正是因为这桩公案而被流放地方,所以他们可以排除在外。其余这七人,则分别代表着议和派和与方黄之流志同道不同的削藩少壮派。
这七人也未必全都是知道山东全境军事部署、武力配备、粮草储放等详细情况的人,但是只要他们有心打听,他们都是有条件得到这些情报的人。
这些人里面,议和派当然是最可疑的,但是那些口口声声与“燕逆”誓不两立的削藩少壮派官员,也未必就不可能是在故意作戏以掩人耳目,所以他把这七个人全都列为了重要嫌疑人,对他们进行密切监视。
监视朝廷大臣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厂卫一类的组织被骂成人民公敌,好像他们干的所有事情都是祸国殃民,只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在自己脖子上套一条无形的枷锁罢了。人人都有隐私,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了如指掌。
皇帝并没有赋予他罗克敌监视百官的权力。所以这个消息一旦泄露,他马上就能被满朝文武口诛笔伐,打到万劫不复之地,因此,朱允炆虽然授权他可以调动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员,他却只能动用绝对可靠的自己人,故而,全天候地监视七个朝廷高官,已经是他眼前能够动用的力量的极限了。
陈东汇报的情报非常琐碎,甚么练子宁、景清在一家酒馆饮酒,醉后大骂方孝孺无能,茹常、李景隆无耻了;都督陈晖生了病,徐增寿上门探望了;驸马王宁明天又要请客啦,宴请的人员包括兵部尚书茹常、曹国公李景隆,还有近几个月来与他来往非常密切的山后国王子羊啦;方孝孺和陈迪频繁出入中山王府,双方就要结成儿女亲家啦;当然,还包括今天中山王府小郡主去鸿胪寺见她干姐夫,要给她小侄儿送礼物,等等等等……
这些零零碎碎的情报千头万绪,听不出什么古怪之处,罗克敌无奈地摆摆手道:“有行动,必有马脚!继续监视,如果内奸就在他们之中,他们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是!”陈东返身欲走。
“慢着!”
罗克敌双手如虎爪般箕张,突然据案半起,目中射出栗人的光芳,陈东吓了一跳,惶然道:“大人?”
罗克敌目中锐利的目光渐渐消失了,继而代之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喃喃自语道:“到京的时间,以及接触的人员……,这个番邦王子……,我怎么就从没注意过这个杵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人物?”
刘玉珏和陈东面面相觑,心中只想:“大人是不是想抓燕王秘谍都想疯了?一个异国番邦的王子,能和燕王有什么瓜葛?”
罗克敌双眼微微眯起,沉声吩咐道:“监视他,立即派人监视他,给我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
陈东面有难色地道:“大人,我们现在的人手非常有限,恐怕……”
刘玉珏上前一步道:“大人,要不然……我去吧!”
罗克敌摆摆手道:“不行,古玩店这桩案子,是我们已经到手的线索,不容放弃,你继续查,一定要找出与他有关联的人来。”
他微微思索了一下,又对陈东道:“从监视景清、练子宁、卓敬的人员里边抽调几个精干的人出来,由你带队,从现在开始,给我盯紧了这个贺天羊!”
刘玉珏和陈东齐齐拱手道:“卑职遵命!”
“郡主慢走,慢走!”
何天阳站在驿馆门口,笑容可掬地拱手,夕阳下,看着徐茗儿的车驾辘辘驶离。
回到自己住处,何天阳便猴急地问道:“大人,你真要带小郡主私奔吗?”
夏浔在来宾楼喝了点酒,回来后又和徐茗儿说了半天话,有些口渴,刚刚倒了杯凉茶,刚喝到嘴里,一听何天阳这话,一口茶水“噗”地一下就喷了出去,正喷在何天阳脸上。
何天阳很有唾面自干的觉悟,擦都不擦,仍旧紧紧地盯着他。
夏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到哪儿去了?你不觉得,救小郡主离开,是破坏方孝孺和中山王府联盟的极佳手段么?”
他把茶杯一顿,坐下,悠然道:“所以,我不但要救她走,而且还要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候带她走,让方孝孺把他那张老脸丢到他的姥姥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