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封由铁铉亲自执笔,诸位高级官员署名的乞降书就由城头射下,落入燕军营中。
燕军本应清晨再度发起的攻击停止了。
经过昨夜的攻势宣传,朱棣料定城中必然军心涣散,在决堤淹城的威胁下,守军的抵抗力必定大幅削弱。一大早,他就整军备战,准备一战而克济南,敦料,城中竟然射出了降书,朱棣未料到这绝户计威力一至于斯,不由大喜,立即下令停止攻城,等候城中派出议降使者。
刚到辰时,济南东城门打开,一行议降使者走了出来。
早已得到燕王吩咐的军兵立即把他们迎进了燕王的中军大帐,燕军居中而坐,诸将披盔带甲,威风凛凛地站立两旁。
一见上边按案而坐、浓眉如戟的大胡子,易嘉逸便“卟嗵”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山东府提刑佥事易嘉逸,奉盛庸将军、铁铉参政之命,率济南府议降军民,拜见燕王殿下!”
易嘉逸一跪,身后两名陪同的官员忙也跟着跪下来,反倒是被挑选出来的那几个年纪大些的百姓,见到军中如此威仪,慌里慌张的,等三个官儿全拜倒了,这才恍然大悟般抢着跪下,只是他们胆子小,都只躲在后边。
要说铁铉,心机倒也了得,这些人中,无论官民,一概不知议降真相,不要说朱棣和众将自打他们一进来就在冷眼旁观他们的举止神情,就算他们个个都是火眼金晴,也休想从这些人的神态上看出半分破绽。
朱棣冷冷地道:“尔等抗拒本王兵马,在这济南城中坚守两个多月,而今……终于肯降了么?”
易嘉逸只道从此就要追随燕王,反正先先后后归顺燕王的文武官员多了去了,倒也不怎么觉得丢人,而且据他所知,但凡投降燕王的,都被燕王视同自己人加以重用,想来也亏待不了自己,要说济南城中的官员,林林总总的高官数十位,他还真没资格在燕王面前露脸,如今好不容易有这机会给燕王留个印象,自然是打起精神。
闻言忙叩头请罪道:“殿下恕罪。朝有奸佞,妄改祖制,依我大明律例,藩王本就有权在朝中奸佞蛊惑皇上篡改祖制时出兵清理君侧的,这是太祖洪武皇帝亲手所制御例。朝中方黄之流改我官制,削我诸王,大逆不道,殿下出兵靖难,乃大义所至。
殿下乃太祖亲子,我等都是太祖子民,怎敢有违天子之子?济南孤城,苦苦捱到今日,全因盛将军、铁参政不知天命,妄辨忠奸,故而执迷不悟。而今,殿下决意决水淹城,城中百姓听了惶恐哭泣,难以自己,盛将军、铁参政也自知罪孽,心生悔意。故而,大人们遗卑职等出城乞降,还望殿下念我等终是大明之民,网开一面。”
朱棣见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而且他乞降也就罢了,言语之间竟敢附合自己,直斥皇帝篡改祖制,朝中有奸佞作祟,这更不可能是诈降了,不由大为欢喜,连忙问道:“本王起兵靖难,为的也是俺大明江山、祖宗社稷,你们既肯开城投降,本王何必再施杀戮。今俺军中文武,多有曾与本王为敌过的,还有的,曾让本王大吃苦头……”
左右将领听了不觉大笑,其中有些战败归降的,一开始确曾让朱棣吃过大亏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朱棣笑容满面地道:“那时节各为其主,今既降俺,本王岂会加罪,反要赞他一声有本事!你等也勿须顾虑,盛庸、铁铉若肯降俺,本王也要重用的。”
“是是是,殿下胸襟广阔,臣以一己之心,妄揣殿下之意,惭愧、惭愧!”
朱棣又笑问道:“尔等既要献城投降,几时开城出迎呢?”
易嘉逸赶紧道:“殿下,城中坚守两月,于我靖难将士多有伤害,无论军民,其实都心中忐忑,惟恐受到报复,这济南城,就是最后的庇护之所,哪有胆子轻易离开,还请殿下遗大军于后,率侍卫轻骑入城,以示诚意,城中军民,方敢弃械投降。”
朱棣一怔,笑容慢慢敛了起来,他狐疑地盯了易嘉逸一眼,冷冷地道:“乞降而不出迎,自古岂有这样道理?你们……莫非要诈降不成?”
“殿下只消一声令下,济南便成一片泽国,臣等哪敢再诳骗殿下,实因心中惶恐,不敢出迎啊!”
易嘉逸连连叩首:“殿下当知济南城中窘状,兵马匮乏,平民亦都调上城头,殿下虎贲,但使入城,谁能敌之?岂有诈降之理,实因畏惧之心呐!”说着,他向燕王朱棣递了个眼色。
朱棣心中一动,摆手道:“既然如此,尔等退下,容本王与诸将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