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呵呵一笑,说道:“原来王妃娘娘在说笑,哈哈,娘娘和臣说话,可千万不要说笑,杨某是个粗人,拿根棒槌就当针的,娘娘有话,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沙宁被他调侃,俏脸不由一红,妙目狠狠嗔视他一眼,夏浔若无其事。沙宁气得牙根痒痒的,只得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咳,方才本王妃听见城中打打杀杀的好不热闹,我们在王府里面也不大知道详情,如今大宁城已经完全在握了么?”
夏浔道:“娘娘放心,朱鉴已死,大宁卫官兵已经降了,现在整个大宁城,都在张玉将军掌握之中。方才来王府前,臣正在大宁卫指挥使司衙门,已经掌握了大宁都司全部将士官兵的花名册。”
沙宁讶然道:“花名册?你寻那些东西做甚么?”
夏浔笑嘻嘻地道:“娘娘,这些东西可是宝贝,据臣所知,大宁都司八万精兵,将佐的家眷,大多住在大宁城中,其他城镇当然也有,不过名册也在大宁,尤其是宁王殿下已被朝廷调走的三卫精锐之师,不但将佐的家眷多在大宁,就连那些士兵,大部分也是大宁人氏,亲人家眷俱在大宁的。是么?”
沙宁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不禁紧张地颔首道:“不错,你倒打听的明白。”
夏浔道:“那就是了,掌握了这些名册,就掌握了这些将士的家眷,掌握了他们的家眷,就等于攥住了他们的心,如果宁王殿下登高一呼,他们肯顾念旧主,纷纷归附,那自然最好,若是不然,有他们的家眷在手,他们纵不来降,又有几人还肯与燕王殿下死战么?娘娘以为如何?”
沙宁有些坐不住了,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察觉自己的冒失,又缓缓坐了下去,沉吟片刻,说道:“燕王殿下,什么时候能到大宁?”
夏浔道:“燕王率骑步主力殿后,所以行程稍慢一些,张玉将军已派人将战报消息传了回去,相信明天这个时候,燕王殿下就可以进入大宁城了。”
沙宁脸色又是一变,随即佯做欢喜地道:“好,你先回去吧,告诉张玉将军,张玉将军军务繁忙,就不必请见了,宁王殿下明日会在宫中恭候燕王殿下大驾,并设盛宴款待。”
夏浔并不肯就此离去,目光灼灼地道:“在宫中相候?呵呵,好教娘娘得知,如今监视王宫的大宁卫官兵已经被张玉将军收编,宁王殿下已是自由之身了!”
沙宁脸色又是一红,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气恼,她咬了咬薄唇,这才幽幽叹道:“是呀,燕王与宁王,兄弟手足,燕王殿下到了,宁王殿下理应迎出城去才是,不过……”
夏浔拱手道:“娘娘有话但请直言,杨某说过,臣是一介粗人,若是娘娘含糊其辞,杨某误解其意,一旦传错了话,臣可是吃罪不起呀。”
沙宁眼神飘忽,偏过了脸儿去,这才说道:“其实是这样,宁王殿下……有些心思难以启齿,所以才让本妃出面,想透过你,先让燕王殿下晓得。”
夏浔躬身道:“娘娘请讲,臣一定把话带到。”
“是这样……”
沙宁的眼神十分奇怪,似乎隐隐带着些愠意,却不知道她在生谁的气,她语气闪烁地道:“先帝二十六子,早逝二子,存者二十有四,如今除了年幼尚未就藩的七位王爷,剩下的十七位王爷中,病逝的,自龘焚的,贬为庶人的,还好端端的就只剩下九人了。
九人之中,除了那位从宣府逃到京师去的谷王,数我们宁王殿下岁数最小,如今为势所迫,宁王殿下决心附庸燕王共赴国难,可是殿下心中难免忐忑呀,你要知道……皇上可是天下共主,我们起兵靖难,在皇上眼中,终究是大逆不得的……”
“臣明白了。”
夏浔从容笑道:“宁王殿下所虑,其实也是人之常情,臣会把宁王殿下的顾虑告知燕王的,相信燕王定会想个妥当的法子,若是靖难一旦失败,断不会让宁王殿下不能见容于陛下便是了。”
夏浔长长一揖,便要退下,沙宁分明看见他起身时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讥笑,沙宁心中好不懊恼,奈何,这正是出自于宁王的授意,她虽性情刚烈,可是自己丈夫瞻前顾后、忌虑重重,她又能如何?
夏浔刚一退下,屏风后面便走出了宁王,气愤愤地指着她,责问道:“你真是好大胆,本王只想留一条退路罢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如果四哥顺水推舟,真的把这靖难大任交给本王,你让孤如何是好?“
沙宁并不辩解,只将眼帘一垂,心中暗叹:“又一遭……在他面前自取其辱!”
娇颜落寞,无奈之中何尝不是深深的惆怅。
如果她是男儿身,如果她才是宁王,想必……会做出与宁王完全不同的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