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在亲军护卫们的舍命保护下狼狈地逃回南岸,伫马回头,眼见自己麾下大军狼狈不堪,滞留在北岸的将士们仍在苦战,蜂涌过河的士卒们不断有人挤落河中,被咆哮如雷的河水卷走,不由得老泪纵纵横。”
此一战,燕王以战养兵,越战越强,耿炳文却是士气低迷,一蹶不振,只得挥师返回真定。燕王马不停蹄,度过滹沱河,兵临真定城下,建造种种攻城器械,强攻真定城,耿炳文一边坚守真定,一边修奏表上奏朝廷,详述战败前后经过情形,自请处分,并请朝廷催促安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的两路人马加快行程,尽快赶至,会兵一处后,再拟反攻计划。
当耿炳文的战败奏表送至金陵的时候,朱允炆还在与方孝孺论周礼。方孝孺的井田之制网一提出来,就遭到了许多文武官员包括本来与他同一阵线的大部分文官的强烈反对,他们觉得这位大儒的想法简直是不合时宜、匪夷所思之至,但是方孝孺这位理想主义者对此却不以为然,与群臣辩论时也一改平时的谦谦君子之风,有时声色俱厉,怒气勃勃,简直与他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方孝孺心中,恢复周礼、恢复井田之制,是解决天下一切矛盾,恢复上古传说中那种圣明之治的唯一手段,为了他悍卫的最高理想,他是不惜一切的。奈何,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反对者太多了,聊堪自慰的是,皇上对他的看法却是非常赞同的,两君臣经常在一起谈论上古之制,陶醉在恬淡宁静的上古田园风情中。
眼下朝廷第一要务是削藩,朱允炆在政治上虽然同方孝孺一样是一只天真的菜鸟,却也知道此时是不宜对朝廷做出翻天覆地的大变革的,但他仍然向方孝孺孜孜不倦地学习着,他打算除掉燕王、削掉所有藩王,将权力全部集中到自己手中之后,再一步步按照孝直先生的设想去实施、贯彻、推进,最终做到天下大治,圣君无为。
对燕王朱棣,朱允炆是从心底里感到畏惧的,但是他对自己所掌握的武力又是盲目自信的,他始终相信在自己的“卧龙凤雏”这两位先生的精心策划下,在自己授命于天、正统天子的大义号召之下,燕王之流是必败无疑的,所以当初他下旨让谢贵等人逮捕燕王的时候,是信心十足的,这一次让耿炳文率讨逆大军北伐,他同样是信心十足的。
可是一连两次,他都预测失误了,耿炳文十万火急给他送来的不是大槌的战报,而是请罪的奏章,朱允炆从上古圣君的美梦幻想中苏醒过来,勃然大怒,拍案骂道:“耿炳文昏庸无能,将士们贪生怕死1真是深负朕望、深负朕望。”
匆匆闻讯赶来的一众近臣们面面相觑,耿炳文败得太快了,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以前他们对战事都很乐观,一致认为朝廷大军一到,剿灭燕王指日可待,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削藩削到了刺头儿,这个朱老四不是好捏的柿子。
齐泰安慰道:“陛下勿须烦恼,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战并不能定下全局,如今吴杰、吴高两位侯爷的大军正在北上,耿老将军国朝老将,只是一时大意,中了燕逆的诡计,这才痛失先手,陛下可予严辞训责,再令其戴罪立功,相信长兴侯可以……”
齐泰还没有说完,朱允炆便拂然道:“耿炳文昏匮无能,不堪大用!朕岂能再用他?当换一员将领,统率讨逆大军,为朕诛灭叛逆。”
齐泰变色道:“陛下万万不可,临阵换将本是军中大忌,何况,耿老将军身经百战、足智多谋,陛下岂可因一时得失而弃之不用,放眼朝野,堪与耿老将军匹敌之名将还有何人?”
黄子澄道:“谁道我朝便无名将?皇上,臣保举一人,可为陛下分忧。”
朱允炆忙问:“先生举荐何人?”黄子澄道:“曹国公李景隆。
齐泰忙道:“曹国公只曾为朝廷练兵,何曾为国征战?曹国公出马,只怕不是燕逆这等久在北疆征战沙场的人物对手,若是皇上定要换帅,臣以为,魏国公徐辉祖可以继任讨逆元帅之职。一则,徐辉祖年轻时曾随父出征,亲历战场,有战事经验。再则,徐达大将军乃我大明军中第一帅,现在军中还有许多徐大将军旧部,若徐辉祖挂帅出征,军心士气,必然大振。”
黄子澄道:“擅练兵者自然能征善战,齐大人身为兵部尚书,难道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至于徐辉祖,虽说魏国公忠于王事,并不曾助纣为虐,但他的胞姐毕竟是燕王正妃,如果战场上魏国公心有不忍,稍纵敌势,岂不被燕王所乘?曹国公李景隆乃大将李文忠嫡子,深通谋略,堪称帅才,是故,臣保举曹国公李景隆挂帅出征。”
朱允炆心道:“九江乃是朕的表兄,自然比徐辉祖更加可靠,还是先生知道朕的心意,九江挂帅,确是不二人选!”
便一锤定音道:“就依先生,拜曹国公李景隆为讨逆大将军!”
朱允炆“砰”地一拳捶在御案上,狠狠地道:“吴杰、吴高两路兵马,再加上真定城中的朝廷大军,合计有二十五万大军,朕此番再予曹国公二十五万兵,五十万大军啊,燕逆不败,天理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