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王一元小心防范着,虽然看见史大阳离去了,还是防着会另外有人跟踪,可是雷老捕头那几个徒子徒孙盯人技巧相当高明,哪怕是明里盯着他的人,也是隔一段路换一个人,每一个盯梢的人看起来都是偶然出现的路人,而暗中盯梢的几个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最机警油滑的小偷儿,怕也逃不出他们的掌握。
王一元并非此道中人,一身武艺未必就能耳聪目明到如此地步,轻易可以认出混迹在人群中的跟蹑者,可王一元显然不这么想,他自很信。
他自作聪明地在街头闲逛了一阵,又跑去一家被服店磨蹭了一会儿时间,买了套褥子挟在肋下,从被服店后门儿离开,这才拐向他真正的目的地----长春观。白莲教徒崇信无生老母,弥勒佛祖,算是佛家弟子,谁会想到他们会潜藏在道观之中呢。
这长春观,据说也曾经是长春子邱处机修真之所,至于是否穿凿附会就无从考究了,反正道观里的老庙祝说的有鼻子有眼。
在这长春观大殿后东北角,还有一处密室,叫丘子洞。说是密室,其实是天然形成的一个地下洞窟,到底有多深没有人知道,据说从这洞穴可以走出二十多里地,直接出济南城,甚至到达千佛山。
可是考察洞穴是很危险的事情,就算是现代,有那么多的先进设备,要考察一个地下洞穴都困难重重,在那个时代是否真的有人拿着火把绳索等简陋的设备,探索过这丘子洞,并得出直通城外的结论,恐怕值的商榷。
不过这洞穴幽深,却是真的。牛不野等人现在就藏在这儿,连他们也没搞清楚这洞穴到底多深,通向哪里。牛不野最初藏身的山果行,本来是最安全的所在,那里有三条秘密出口,可是他已经把那个地方的所在告诉王一元了,在怀疑王一元的用心后,他只好转移。
这里是他第二个藏身之所,那地洞他也没有能力探个明白,不过要藏身,也是相当不错的所在,所以就迁来了这里,可这里的居住条件实在太差了,过了几天穴居人的生活,牛不野身上还没长绿毛,心里却已经长草了,王一元那番蛊惑人心的话开始占据上风,造反、当皇帝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倒不敢妄想真能推翻大明成为一代开国之君,而是走投无路的困境中,因为心浮气躁而产生的孤注一掷的念头。他的势力不仅在济南城内,周边的村镇也有不少信徒,他想拉起队伍大干一场,哪怕不能成事,也能疯狂一回。
田九成的前车田鉴,他并不太担心,每个亡命徒想要大干一场时都对自己特别的有信心,田九成、高福兴是力战不敌而死的,在他想来,打不过再逃,也未必不能逃出生天。他秘密离开后,山果行那边并未遭到官府的搜查,他又开始相信王一元了,王一元有造反的经验,他现在人才凋零,一旦动了造反的心思,便觉此人大有用处,所以约了王金刚奴到此相见。
王一元赶到长春观,与那庙祝对答一番,确认了身分,便被引到了观后,牛不野听到讯号,从那几乎让人发霉的洞穴里钻出来。两下一见面,王一元便微笑道:“牛会首,可是认真考虑过了在下的话?如果你肯高举义旗,兄弟一定投效门下,供你驱策!”
王一元并不知道,他自作聪明地在济南城中转了一圈,没有把尾巴甩掉,反而给了夏浔充足的时间,这时候不但大批捕快迅速集中到了长春观外,就连夏浔都来了。
那庙祝送王一元到了后观,便急急赶回前院望风,还未走回前院,就见几个捉刀的差人迎面扑来,这些人行动迅速,留在前殿的两个小道童竟然来不及示警。
“不好!会首快跑……”
庙祝返身便跑,边跑边叫,一支水火棍准确地点在他的腰眼上,这一戳又准又狠,庙祝的声音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一跤跌跪在地,气都喘不上来了,那些捕快根本没丵理他,一阵风儿似的从他身边跑过去,最后赶过来的两个捕快才一抖细铁链,把他像拖死狗似的向外拖去。
“拿下他们,反抗者格杀勿论!”
易嘉逸的嗓门够大,声如沉雷,直震屋瓦。后院儿被捕快们团团围住,灯笼火把亮如白昼。
“王金刚,你阴老子!”
牛不野一边拔刀外指,一边嗔目大喝。他的几名手下都用凶狠的目光看向王一元,王一元把雨伞一合,猛地刺向一名欺近身来的捕快,逼退了他,这才大喝道:“我没有!以我身份,纵然投靠官府,能有好下场吗?”
这句话果然有效,牛不野等人想起他的钦犯身份,原本指向他的刀尖立即向外,迎向巡检捕快们,王一元趁机退到他们中间。
夏浔的目光攸地落在王一元身上,冷冷地道:“身份?你有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