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诱杀谈一凤,又设计叫张均枼亲自将谈一凤送上死路,此事于张均枼而言,本身便极是残忍,何况张均枼亲眼望见朱祐樘动用锦衣卫队射杀谈一凤,只怕此事张均枼这辈子都不能忘怀,通俗来讲,这张均枼想是要与朱祐樘彻彻底底的僵了!
再朱祐樘,张均枼当着他的面,抱着谈一凤口口声声还念着旧情不忘,他自然也是满腹憎恨。换作寻常人家,倘若妻室还与旧情人有所苟且,那已是一口忍不了的恶气,又何况朱祐樘身为天子,居于天下万民之上,他的皇后与自己的大臣藕断丝连,他又岂能不怒!
谈一凤咽气,朱祐樘亲眼望着张均枼将谈一凤的尸体抱在怀中,那一声声恸哭,于张均枼而言或是撕心裂肺,却也叫他心如刀割。
她痛,他也痛!
他痛在原来张均枼与他夫妻十六年有余,心里头一直装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至少,在他看来,张均枼爱的,的的确确就是谈一凤。
可朱祐樘到底是爱张均枼的,如今尚有一支锦衣卫队在此,他便也给足了张均枼面子,他只待她抱着谈一凤的尸体哭够了,方才示意锦衣卫上前将谈一凤的尸体抬走。
张均枼早已绝望,叫她绝望的,并非仅是谈一凤的死,更多的,却是朱祐樘算计她,算计她亲自将谈一凤送入地狱。
她既已绝望,现下望见锦衣卫快步靠近她与谈一凤之时。便也不再躲避,亦是面无表情,只是任由他们将谈一凤的尸体抬走。
张均枼恨透了朱祐樘。朱祐樘也恨透了张均枼!
待锦衣卫将谈一凤的尸体抬走,朱祐樘望见张均枼仍瘫坐在东安门下不起,也依旧是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虽有几分怜惜,却多少是有怨恨的。
南絮见谈一凤的尸体已被抬手,而张均枼仍坐在地上不起,唯恐张均枼因此事惹来杀身之祸。便侧首朝朱祐樘望了一眼,却见他目光冰冷,面色僵硬。凝着她陡然拂袖,转身便头也不回的回了宫去。南↑↑↑↑,m.∨.絮一心想要张均枼去同朱祐樘认错,可她也知张均枼素来是倔脾气,如今自然是劝不动她。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得先将张均枼带回坤宁宫,至于旁的事,且等回了坤宁宫再也不迟。
望着朱祐樘的身影愈渐被黑夜吞噬,南絮终于回首,疾步近前将张均枼扶起来,轻唤道:“娘娘,外头凉,咱们回宫吧。”
张均枼并未挣脱。也不曾什么,反而是一声不吭的由南絮扶着站起来。转身亦是朝东华门走去。
朱祐樘回了乾清宫,思虑良久,他早听闻张均枼与谈一凤之间曾有过一段情,却始终不愿相信,如今即便他亲眼见到他们二人那般,也依旧强迫自己不去相信,他告诉自己,那不过只是表面上的,其实张均枼还是爱他的。
他怎么也不相信,曾经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女人,岂会不爱他!
所以,他今日势必要去找张均枼问个清楚!
朱祐樘心平气和的走至坤宁宫之时,仅仅望见张均枼一眼,便彻彻底底的相信了她与谈一凤的事情。
他只见张均枼浑身是血的坐在妆台前,对着一支带有裂痕的玉笄望得出神,那支玉笄他是知道的,那是谈一凤亲手雕刻送给她的,他以为,那支玉笄已被张均枼亲手埋了,却不想,原来自始至终,她都将那支玉笄收着。
果然!果然!果然张均枼心里头一直牵挂着谈一凤!
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是一个替代品!
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朱祐樘将南絮遣出去,兀自回身带上了门,而后转身朝张均枼走去,凝着她久久方才冷冷唤道:“枼儿。”
张均枼却仿若未闻,依旧对着那支玉笄望得出神,朱祐樘自知她始终听着,只是不愿面对他,他便也不再耽搁,直接道:“你既然一直都没有将他放下,为何不告诉我,你伴我左右,心里想的却是他,你这样对我公平么!”
闻言张均枼目中忽然有了些神韵,她顿了顿,忽然冷笑一声,抬眸望着朱祐樘,问道:“陛下若是知道了,那他还有命可活么?”
朱祐樘怔住,许久方才气得直头,略是斥道:“素来听闻你与谈一凤有染,我原本不信,原来竟是真的!”
“我与他有染?”张均枼低声自嘲,只道:“陛下得对,我与他有染。”
张均枼话音未落,朱祐樘陡然俯身握住她手颈,瞪目凝着她,恨恨道:“张均枼,你果真有本事,竟能瞒我十六年!”
见朱祐樘如此,张均枼也不再唯唯诺诺,她挣脱开朱祐樘的手,浑浑噩噩的站起身,与朱祐樘相视,忽然冷笑道:“对!我瞒你十六年,就是因为你傻!因为你好骗!”
这一番四目相对,二人皆没有闪躲,朱祐樘怔怔不语,张均枼继而斥道:“我与他青梅竹马,两无猜,本该谈婚论嫁,可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朱祐樘闻言愈加愠怒,言道:“我何时拆散你们!你们青梅竹马也好,两无猜也罢!谈婚论嫁与我又有何干!当初可是你自己进宫的,难道是我硬拉着你选妃的吗!”
话音方落,张均枼紧接着反斥,只道:“确是我自愿进宫选妃,并非旁人相逼,可我素来无心太子妃之位,你却以锦衣卫百户之身,千方百计接近我,服太皇太后选我为妃,你这又是何意!当年我被汪直设计落水,你何故救我!你当初就该任由我淹死在水里!”
朱祐樘依然瞪着她,只头道:“我如今后悔了!我后悔当初救你!我当初就该让你死在水里。我还要亲眼看着你在水里挣扎,听着你唤我救命却拍手叫好!”
“那你为何还要救我!”张均枼罢,紧接着微微移步。愈发靠近朱祐樘,斥道:“又为何要杀他!”
张均枼不愿给朱祐樘话的机会,继而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动用锦衣卫队杀他!朱祐樘,你好残忍!”
话音未落,朱祐樘陡然反身拔剑架在张均枼肩上,斥道:“我残忍!难道你就不残忍么!你我夫妻十六年,这十六年。你可曾真心待我!你欺我瞒我,为的是你的荣华富贵,为的是你张家至高无上的地位!你心心念念谈一凤。那我呢!我又算什么!我仅仅只是你谋权的工具!仅仅只是你谋权的工具而已!”
自朱祐樘罢,东暖阁中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张均枼抬眸望着朱祐樘,双目泪水充盈其中。她良久方道:“对。你只是我谋权的工具。”
朱祐樘虽将剑架在张均枼肩上,却始终不曾将剑锋朝张均枼脖子上移去,怎料张均枼却是自己朝剑锋移去,朱祐樘本是怔怔,忽见张均枼脖子上渗出一丝血迹,连忙将剑收回,扔至地上,而后凝着她。许久终于转身出了去。
自那日大吵一架,朱祐樘便下令将张均枼禁足。不准张均枼出去,他也从不曾去坤宁宫看过张均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