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微醺,夏日清凉。
近来宫里头棘手之事颇是繁多,是以为灵姝与刘吉长子赐婚一事,硬是从三月拖到了八月,这近半年的时日,张均枼已快将此事忘了,灵姝倒是半点儿也不曾着急,反而是刘老夫人,多次进宫求见张均枼,虽未直接言明,却也暗示了不少次。
灵姝早已出了宫去,那日张邑龄进宫接她时,仍未给张均枼好脸色看,怕不是还记恨着张均枼。
张均枼这头倒是不在意这个,反正她已为灵姝寻得了好婆家,况且她是皇后,日后邑龄总会有事情相求于她。
这一家人,岂会有两家事。
刘老夫人今日进宫面见张均枼,想必仍是为了两家结亲之事,张均枼如今手头上的事大抵已忙完,便也是时候下旨赐婚了,于是简单将她应付过去。
彼时乾清宫内却是争执得热火朝天,这在大夏天里,着实叫人烦躁,偏偏这争论的二人,皆是火爆脾气。
给事中韩鼎与左庶子谢迁,皆秉持自己的意见,一个劝着即刻纳妃,一个谏道延迟,这二人在朝中原本没什么交集,偏偏此回韩鼎来此觐见时,谢迁也在,两人意见相悖牴牾,言谈不过三句,竟吵了起来。
朱佑樘对他们二人皆是器重,也不好直接表态说道自己到底向着谁,便始终保持中立,谁想他仍是逃不过他们二人的法眼。
谢迁与韩鼎争吵之际,突然转过身,望了眼朱佑樘,随即对着韩鼎斥道:“你我所言都无关紧要,且看陛下是什么意见!”
朱佑樘微微一怔。韩鼎当即也转过身,望着朱佑樘,朱佑樘顿了顿,方才指着谢迁,道:“就依谢爱卿的,选妃一事,还是等到明年再议吧。”
韩鼎当场便与朱佑樘发起火来。骂道:“陛下宁肯信邪说。也不肯纳妃,真是糊涂!”言罢旋即拂袖而出。
巧的是张均枼也已步至乾清宫外,韩鼎这会儿出来。便与她打了个照面。
张均枼见韩鼎如此神色,委实一愣,韩鼎见了她,停住步子。不屈身行礼反倒是冷冷哼了一声,而后挥袖离去。口中还不忘骂道:“妖后祸国!妖后祸国啊!”
闻言张均枼已不再是愠怒,她猜想此人定然又是为纳妃之事而来,便不做理睬,直接跨进了殿内。谢迁见她进来,便躬身与朱佑樘道:“微臣告退。”
“嗯。”
谢迁临走时又与张均枼施了一礼,张均枼亦极是客气的回了一礼。
朱佑樘垂首。微微摇头似乎很是无奈,取了奏本来看。方才展开那奏本便是一惊,连忙合起来,巧的是张均枼也已步至书案旁,见他此举未免狐疑,于是抽来那奏本看了看,念道:“上言古者天子一娶十二女。以广储嗣。重大本也。今舍是弗图。乃信邪说。徒建设斋醮以徼福。不亦惑乎。”
张均枼读罢淡然笑了笑,轻轻放下那奏本,问道:“给事中韩鼎,就是方才那位吧。”
朱佑樘避而不答,单只是拿起毛颖,打量了一番,见毛颖上所镌刻字为‘笔匠施阿牛’,于是道:“这毛颖不错,只是这笔匠的名字委实不够雅致,改作‘施文用’吧。”
张均枼绕至他身后,两手抚上他肩头,使力捏起来,道:“陛下,臣妾有件事,想同你说。”
“什么事,”朱佑樘侧首,侧目望着她,侃笑道:“只要不是为我纳妃,任何事情,你都可自己做决定。”
张均枼闻言禁不住噗笑一声,言道:“臣妾是想,为姝儿与首辅刘吉之子赐婚。”
“灵姝……”朱佑樘顿了顿,回首长吁了一口气,问道:“枼儿觉得,灵姝对你,果真是绝无二心?”
张均枼怔了怔,亦长长吸了口气,淡淡道:“不论是否绝无二心,她都是臣妾的妹妹。”
朱佑樘因此便不再多言,以免惹得张均枼不悦,而后便拟旨交由张瑜往两家送了去。
“陛下。”
殿外一内监进来禀道:“李朝驻会同馆使臣求见。”
朱佑樘免不了讶然,今日并非节日,李朝使臣不该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