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姝垂下眼帘,不敢与他直视,“我……留在这儿吧。”
“也好,”张邑龄长吁,侧身对张均枼行了个礼,又朝张岳和金扶、汤氏拜了一拜,这才随三姑奶奶离去。
这会儿四房与三房的车马皆以离了家门,余下二房家的人及张灵姝仍站在祠堂中,一语不发,忽闻家仆来报,宫里头来人了。
张峦忙带领众人去正堂迎接,原来是英国公张懋与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万安持节至此行皇太子纳徵告期册封礼。册曰:“帝王之统天下,必致重于国本。婚姻以嗣万世,寔关系于化原。惟选淑德以配元良,斯迓鸿休而永宗社。礼典具在,今昔攸同。朕长子皇太子佑樘,天赋纯资、学全睿德、年长已冠,宜谐室家。尔张氏鸿胪寺卿张峦之女,夙蕴闺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时及于归,天作之合。兹特授金册立尔为皇太子妃。尔其祗服荣恩,恪修妇道。惟孝惟诚,以事上奉祀;惟勤惟俭,以持己率人。存鸡鸣儆戒之心,笃麟趾仁厚之化。有蕃嗣续,庆衍邦家,亿万斯年,允光内助,尔惟敬哉!”
圣旨宣毕,张均枼未语,单只是抬手接过,今日是主母过世的第四天,她身为嫡亲孙女,却不能为主母守灵,偏偏连主母的葬礼都不能大肆操办,如此实在有违孝道,她心里头自然是万般不愿,奈何圣旨已到,她明日便该受醮戒,行亲迎礼。
晚膳过后,张均枼独自一人坐在屋中,梳妆镜前凝眉不语,烛光黯淡,竟有几分凄凉。
回乡即将有一月之久,父亲与她言语不过三句,她明日便要进宫,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而她的父亲,竟无一丝不舍,父亲他,果真就那么恨她吗!
她思虑了许久,这回无论父亲到底见不见她,她都要与他坦白当年之事,可到了父亲的书房,却不见他人影,唯见金膂在书房门前不远处吩咐下人劳作。
“舅舅,可曾见到我父亲?”
金膂想了想,“若不在书房,当是去祠堂了。”
金膂自金家没落后便寄居在此,至今已有十年之久,这十年,他同长姐金扶一般,少言寡语,处处看人脸色,早已熟悉了在这个家生存下去的门路,对一家之主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早前是老太太,如今便是张峦。
祠堂内只闻金扶冷冷一笑,望着一块陈旧的牌位,目光呆滞,“没想到你还为她立了牌位。”
“她为我生下长女,自然是张家的一份子。”
“她李玄儿所出是你的孩子,难道我的枼儿就不是了吗!”金扶言语间愈发激动,竟落下泪来,“审言已死了十年,这十年,你对枼儿可曾尽过一个父亲的职责!张峦,你好生偏心!”
“审言是怎么死的!”张峦虽没有哭诉,却也红了眼,喝道:“枼儿做过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审言失足跌下山崖,与枼儿何来关系,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将错全都怪在枼儿头上,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枼儿有错,”张均枼忽然出现在祠堂外,惊得金扶说不出话来,吞吞吐吐的唤了声:“枼儿……”
张均枼含泪道:“枼儿错在是父亲的女儿,枼儿不该生在张家,枼儿生来便是个错”,她不曾想过,父亲对她的恨已深入骨髓,也不曾想,审言竟不是她的同胞姐姐,而是旁人所出。
张峦闻言心头一震,想说的始终未能道出,只有金扶痛哭流涕,泪水像决了堤一般倾泻而出,“枼儿……”
“父亲容枼儿在张家借宿最后一晚,枼儿明日便走,此生也决不再踏进张家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