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看那女生面色晦暗眉头紧锁,便知她是伤心过度,心力憔悴,加之她多日未曾好好吃饭,便对孔桃说:“不妨,稍等一时。”
孔桃看白鹿将手放在李茗茗头上一尺处。不一时她的面色就缓了过来。孔桃将她扶起身来,白鹿道:“先吃点东西,莫要急。”
孔桃看看学校旁边还算有些能吃的东西,就买了两个小吃,一人一个边走边吃。白鹿看着,絮絮叨叨道:“这样走着吃着哪里像有体统的人呢,可真是,也不知给我买一个。”
那位孔家女儿只管吃着自己的,吃的可香了。
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李茗茗:“那你姐姐这次为什么回来啊?”
李茗茗默默嚼着东西:“为了房子吧,除了房子我是实在想不到她回来的原因。風雨小說網”
在后面默默跟着的白鹿听了这话不由得一笑,并未笑出声,所以孔桃也没有看见。孔桃正在恼怒,她恼的是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心狠的儿女。心里想着嘴里便说了出来:“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为了一套房子,房子重要还是人重要啊。”
李茗茗想起自己的姐姐无名怒火腾然窜了出来,心中着恼道:“在她眼睛里什么都没钱重要,我父母生病的时候不见她来,直到走了,她也不来看他们最后一面,白养活了这白眼狼。”
孔桃与她一路走一路聊一路感慨一路恼火。
终于走到了这块快要拆迁的地界,这里的房子不算很老,还有很多住家户在里面住着,这才下午四五点的时间,已经能够闻到饭香了。穿过一条窄巷子,就到了她家楼下。楼道里黑洞洞的,孔桃不得不适应一阵黑暗才能开始往上走。
李茗茗到了楼上,她姐姐已经在那里了,孔桃刚刚爬上三楼,只听二人在屋里争吵起来。
李茗茗略带哭腔:“你还有脸回来!你是回来要房子的吧!没有!有也不会给你!”
想来刚才没有见到人,所有的郁闷都憋在心里,此时陡然见了她,那心中恨恨的人就在眼前,李茗茗实在忍不住便发了火。
看着这略狗血的开场,瞿白鹿也是无奈,转身拉着她和海伦在门口站着,楼道不是很干净,还能看见掉落的垃圾,乌黑的墙面和已经破损的楼梯扶手也显示着这栋老楼的年龄。地上靠近窗子的地方还能看见潲雨泥尘的痕迹。
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出来:“呵,我争的哪里是这个破房子呢,我由头到尾争的不过是一颗心。他们那么疼你,什么好的都给你,却从来不会对我那么好。”
李茗茗怒吼道:“继续编你那俗不可耐的老套故事!装什么?!李丽你恶心不恶心!”
另一个声音说:“你被所有人宠着,当然没有这种感觉。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哦对,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我多想像你一样恃宠而骄。你仔细想想我们究竟是谁欠着谁?还什么我回来要房子......”
李茗茗打断了自己姐姐的话:“你看重的当然不是这间破房子,你明明知道这里被房地产商看中了,你......”
她也打断李茗茗的话:“就算是新的又能怎么着?你看看我,睁大你那无辜的叫人恶心的狗眼,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她炫耀着她可以炫耀的一切:“这间房,我现在可以买下更好的。”
“你的钱从哪里来的还不知道呢。”
屋内一静:“我的钱...说来,我还是要诚恳的感谢你,感谢你的父母,哦,也是我的父母,谢谢他们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当然,那点钱不能跟你的相比。我靠着打零工,刷盘子,做设计,帮别人做翻译赚钱,渐渐的也有了一些口碑,攒了一些钱。对了,还记得你向我推荐的那本书吗?那是我翻译的。大三那年,你们,哦不,是他们,他们在一个学期中只给我打了一次电话,那次絮絮叨叨我们聊了一个小时的废话,说来可笑,全是你,他们的话题全是你,衣食住行,无微不至。从那我就明白了,我算什么呢?而后我开始写书,继续接翻译的工作,还有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你不会知道那有多难,以你的千金贵体,撑不下去。”
“......”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或者,嗯,或者是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呵呵,可看见照片,看见你,我更糊涂了。为什么你就是好的,我就他X的什么都不是?你不是聪明吗,你告诉我,我他X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说!”
她快崩溃了,其实自己清清楚楚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为的是什么。
瞿白鹿虽然站在门外却能感受到她声嘶力竭背后的无奈,孔桃听见屋里吼声,生怕朋友出事,赶忙进了去。
白鹿这次并没有拦着她,而是跟在身后,一同进了屋子,孔桃的同学看不到瞿白鹿,也听不到她。
孔桃站在她同学身边,而白鹿站立在孔桃身边,看着面前的一双姐妹一笑,缓缓开口道:“我把她姐妹二人的心声告诉你好不好?”
白鹿全然不顾仍在碎碎争吵的两姐妹,靠近孔桃将声音换成孔桃同学的声音:“你怎么这样无情无义,爸妈出车祸时你不回来,爸妈感染时你不回来,爸妈死时你不回来,这个时候你还回来做什么!你就是心狠!”
又换作她姐姐的声音:“为什么都恨我?我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一直宠爱着她!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李先生林女士,你们二位帮过我什么?”
孔桃听得十分纠结,赶忙上前劝开两个女孩:“茗茗,你别......”
李茗茗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姐姐。
孔桃细细看着姐妹俩,她俩长得还是挺像的,只是李茗茗的姐姐李丽显得利落一些,明明是差不多打的年纪,但是已经有一种疲惫苍老的感觉,眉宇之间总是藏着一份伤感似的。李茗茗呢,原本是青涩又干净的,可自从父母双亡后,整个人瘦了一圈,却还是掩不住的单纯。
白鹿将头倚在孔桃耳边,学着她姐姐的声音道:“从小到大,我只记得李先生你表扬过我一次,那是我唯一感受到爱的时候,是不是因为我从小不如她漂亮,不如她成绩好,不如她听话?你们才这样待我?我只是想你们爱我,你们越疼她我就越是不开心,可这...似乎陷入一个怪圈了。”
白鹿的气息在耳边吹拂,有些发痒,痒的人心疼。
声音又换成了李茗茗:“从小到大,你从来让爸妈费劲口舌,费劲心血,像你这样的性格,我都跟你说不上话,更别说是爸妈了。其实你也不过是找个借口,钱在你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孔桃耳边响起。
“连你们死都懒得说一声。”
“连爸妈死你都能不回来。”
......世上的缘,本就无解......
孔桃感受不到两个人心里的难过,感受不到她们的委屈她们的痛,可瞿白鹿可以,她若想听到别人的心声就必须去感受,亲身经历与她们一样的抽筋拔骨的疼。
孔桃碰了碰白鹿,小声在心中说:“那她们姐妹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白鹿笑着看向她们两个道:“谁先开口谁先输,可都盘算着呢。”
孔桃皱眉在心中道:“张张口罢了,如果是我必然要说开了的,别说一家人,朋友之间也应该这样。”
白鹿看着她一笑:“你不想,所以你简单,所以你蠢,可是这种简单往往会令人揣度。你想想,若是一个人刚骂了你,立即知道错了同你道歉,你会原谅他吗?你该想他是个疯子吧。”
“会啊。”孔桃张口道。李茗茗姐们俩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两人都仿佛是被钉在了地上。
白鹿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一点儿也没变,所以说往昔我也最喜欢你,够聪慧也够通透。”
孔桃要走上前,被白鹿拽住,动弹不得,只听见白鹿说:“不改变往往比改变好。”
听她这话,孔桃不由得惊讶的转回身看她,在她心里瞿白鹿不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她不是个消沉的人。
白鹿自己也一愣,叹息一笑:“许是我做事谨慎,也罢,你不是天界的人,不会改动她二人命数。此番就随着你罢。”
听罢了这话,孔桃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白鹿她......经历过改人命数的事吗?孔桃上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拉住李茗茗说:“你刚才就不舒服,别再生气了。先到屋里坐下吧。”
李丽看了李茗茗一眼,自顾自的说道:“你也别恼,我看他俩一眼就走,也省得你碍着我的眼。”
李茗茗稍稍低头一想:“自己找。”
李茗茗的姐姐将几个卧室的门全打开,才找到二老的遗像。
她有些出了神,怔怔的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