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拉住她的手也躺在了一旁空出来的沙发上，两个人头对着头，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她在梦中无意识的拽了拽他的手。
马华光已经醒来，此刻就坐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白鹿于梦中咕哝着：“你不走吧。”
“我不走啊。”
“哦。”
她睁开眼睛，半坐起身迷迷糊糊的静静看着马华光，然后拥住了他。
“我怕你走了。”
他下巴抵着她的肩颈，眼中朦朦胧胧起了雾。
“我能去哪儿啊？”
她攥皱了他的衣服，轻声道：
“即便是要走，也莫要忘了提前同我说一声。”
他死死抱住她，这几天他也想了许多事情，也打定了许多注意，此刻忍着眼中的泪道：“我同你说了，你还叫我走么？”
她的泪水潸然而下，却没有再说话。
马华光眼中的泪水也随之溢出，白鹿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学着他平时轻抚自己后背的样子也顺着抚着他的后背问他：“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你从未跟我说过这样的话罢，小妖儿，老鹿，我的白鹿。”
他的气息距离白鹿如此的近。
白鹿一抬头，却见李瑁站在阳台外半空中，紧皱眉头看着自己。
她一慌即刻站起身来，没注意脚下一滑，还好及时控制住了，仅仅是身形一晃并未跌倒。
马华光上手去扶她，可是手还没触碰到，她就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时瞿白鹿又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想走掉，她必须要走掉。
如果不在他身边或许他就不会回去？
奉命接下这个令的人是自己，只要自己不在他身边，那么他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一只脚迈出门，原本守候马王爷的天兵们全现了身形，在门口挡住她的去路。没有任何人说什么，她自己很明白，在场的天兵让她更加明白，这是个令，和别的令没什么不同。
当初答应了要完成，此刻准备逃离的也是她。
路被堵死了，她无处可逃。
接下了令，就必须完成。
数日后，两人相约在彼岸茶社，白鹿到了地方却听人说他请了假。
他在准备着什么，白鹿见他没来就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曾想他在电话那一头却急了，急切切说了几句，拿着东西便往回赶。
他在路上给孔桃发了信息，孔桃见了连忙起身往他所说的地方去了。瞿白鹿不在人间，也不知道喜欢着的深爱着的人想给她一个惊喜意味着什么，孔桃却很明白......但她也只明白人间的事，孔桃和海伦知道有马华光的存在之后都很担心瞿白鹿，她们不确定这个马华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确定瞿白鹿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瞿白鹿等的无聊极了。之前的种种在度过这几日的太平日子后都被抛之脑后，包括李瑁的话。
他终于赶了过来，远远有人冷眼看着，待他过马路时，冷不丁有人唤了他一声，那是瞿白鹿的声音，瞿白鹿的容貌，瞿白鹿的笑容。
他攥着盒子，压抑着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迈步走来，正正好好的时间，赶得上马王爷回天庭。
远方渐渐近了的那个黑影是什么？
要冲着目标前去么？
能不能稍微等一会儿？
等到他赶到瞿白鹿面前，等到他说出心里面的那些话，等到相知相守，等到度过人生多少年，等到二人白首偕老共赴黄泉。
请等一等吧。
可是...黑影已经袭来。
车速不快，撞得却是要紧的脑袋。
好混乱的场景啊。
过了多久？
救护车来了，医生，医院，急救，太平间。
许多人的脸在面前晃，但是看不清楚。
包里的电话是怎么接起来的？
周围的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没有人记得。
孔桃应约前来，她是来做见证的，帮一个人做求婚见证。
孔桃还没进门，却正好遇上瞿白鹿出门。
她看白鹿面色不对，问话不答，明白是出了事，只得在其后跟随。
等她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有人用布盖着他的脸。
不知道瞿白鹿是怎么了，她居然忘记自己是神仙，可以化作清风而去，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到达，许许多多的事情在那一段时间之内她都忘记了。
此时慌乱还暂未从这世界之中消退。
她眼中的世界是打着旋儿的。
晕得很。
白色的布覆盖在马华光脸上。
瞿白鹿上前挡住，吐字不清，语意不明：“你做甚？！为何以布覆其面！”
那人没听明白，瞿白鹿控制不住自己，一连质问了三遍。
一旁下来拿东西的护士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人死了都要盖白布的，这是尊重啊。”
瞿白鹿转头望着孔桃。孔桃看着她的眼神也是不忍，只是点了点头并未作答。瞿白鹿回头对着他们,口中道：“不许盖。”
在瞿白鹿的坚持之下，他的脸还是露了出来。
这是他么？
这是医院？
抑或只是个幻境？
他死了，终究是死了，剩着躯体还在。
或许这一切都是诓骗我的？这是个幻境吧？白鹿木然想到。
孔桃实在是害怕这里便先和海伦出去等着她了。
瞿白鹿怔怔盯着他惨白如墙面的手，看遍了生死，却参不透生死。或许看遍的只是别人，不是他？
耳边仙乐声响起。
这算是什么？我叫他伤透了心了么？还没有对不对？
我叫他心肠皆有无伤之痛了么？还没有对不对？
那么，这算是什么呢？
是你自己度过了这个劫数？
还是，你的死终究与我有关？
只因，我从开始就不该出现在你面前？
“能不能醒来？悄悄的告诉我？我不说与旁人听。”
她凑近那冰冷的身体，悄悄同他讲着话。
她不敢去碰他的手，那样惨白的手。
曾经熟悉的香味袭来。
瞿白鹿目光从马华光的手上移开，一抬头，穿着玄袍的马王爷就站在他旁边，像是活着的他一样，一样的脸，不一样的神情。
瞿白鹿不知道是不是尚未反应过来的缘故，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马王爷，一直未挪开眼睛。
下界来的小仙们已经站在一旁候着，见了他都行了礼，其中有两个未见过瞿白鹿的此刻也在悄悄的用余光打量着她。瞿白鹿瞿白鹿见此情景也如同个学事的木偶一样向行了个礼，她还能想起来道一声：“恭贺马王爷。”
马王爷面目冷冷，傲然踞立。
小仙们听得这一句也提了醒，齐声道贺：“恭贺王爷历过劫数，重返天庭。”
在人间的日子对于天界来说拢共也没有多少时日，若非瞿白鹿提起，小仙们也不会想到这一层。那里小仙拥着马王爷返回天庭，这里瞿白鹿垂手站立道一声：“恭送......。”
恭送谁呢，瞿白鹿怔怔发愣盯着白单子底下盖着的微微露出一点的他的手，念想着，恭送谁呢？
我的马华光么？
我的马华光呢？
他去哪儿了？
马王爷送走了，小仙们也终于都走了，瞿白鹿抬起头，眼前有些看不见东西了，往那白单子上一找，是什么顺着脸颊滚落带着丝丝的寒意，瞿白鹿于他的尸身面前终究没忍住，哆哆嗦嗦攥紧他的手，他的手竟然也会有这么凉的时候，比永寒洞的冰水还要凉，比空荡荡的胸腔还要凉，比她此刻的心......她手上又攥紧了些。
果真是命数啊，果真是情劫啊。
逃不过的，终到今日全部应了他们的话，这情劫是什么啊？就是用情刀割着心头，刀刀刺透么。
若是知道今日是这样，若是早知如此难过，若是早知你将永远离开我，那么不如从未接受这情劫之令，那么不如从未相见过，那么不如从未喜欢过彼此，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瞿白鹿脑海中许多东西浮现又覆灭，最后只剩一片空白。
拿了他换了马王爷，她心中实在难过。
他是回去了，可你在哪儿呢？
我的马华光没了......
没了......
四面都是苍白的，苍白的墙，苍白的被单，苍白的手，苍白的脸。白鹿坐在地上攥着他的手，依靠在停尸担架边，这苍白而又寒凉的世界。
四周的白墙将呜咽声封在了这小屋里，晃晃悠悠，久久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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