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帮我去问问吧!”许真花迫不及待地说道,“要不这会儿就去?”许氏插嘴道:“都哪个时辰了?草儿咋好上蒙时那儿去呢?真花,你也莫太急了!往常说我急,这回轮到你的吧!”
张金笑道:“这第一回想当婆婆,可不得急死了吗?那急也不能成事呀,让香草找个空闲去问问蒙时再说。”许真花叮嘱香草道:“可记住了!要不就明天去问吧,早问早打算呢!”
香草连连点头道:“嗯嗯嗯,我记住了,一定给您问得一清二楚,连她祖上三代都一并问了,您放心吧!”
“对了,”许真花笑道,“最好能先拿了她的生辰八字,我好去对对。”
“行!”
晚饭过后,香草三姐妹和小鹿在旁边院子纳凉。良坤的身影忽然在门口闪了一下,香草起身喊道:“是良坤哥吗?进来坐吧!”
良坤走了进来,笑道:“我刚去了翠微堂拿药,随道过来接良杰。”
“我娘正在给他装下水呢!你坐会儿等等!你拿啥药啊?”
良坤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肩头说:“那天打架伤了这儿,还有些疼呢!我就上翠微堂问乔大夫拿了点药酒擦擦。”
香辛插话道:“那可得医断了根儿,要不然往后每到阴雨天就疼呢!我小时候摔断了腿骨,如今一下雨就疼。”
良坤道:“这倒没啥,只是怕香家的人再上我三伯家去闹。贞贞那事镇长也拿着没法子,我三伯娘整天都提心吊胆呢!”
香草道:“说来说去,还是害贞贞那人没找到啊!”
这时,小鹿插话了:“我和良杰今天去看了贞贞,她做梦都会被吓醒呢!她说不晓得那人是谁,只闻到一股香味儿。”香草忙问道:“啥香味儿啊?”“她也说不清楚,像是墨盘里的墨汁味儿,又像是香樟树的味儿。”
良坤想了想说:“要说香樟树的话,那有这味儿的人可多了去了。最近魏家和蒋家都在砍树收木头,但凡搬过砍过香樟树的人恐怕都有那味儿。”
香草疑心道:“为何会有墨汁味儿又有香樟树的味儿呢?莫非是个女人?”
小鹿摇头道:“贞贞只记得这香味儿,其他的都不记得了。她那时早给吓成一团泥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呢?”
正说着,良杰已经提着一桶子食店剩下的下水走了出来。良坤起身接过木桶,跟香草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和良杰一块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许氏忙迎上来接过木桶笑道:“多亏了香草家的这下水,我家猪又长了不少!那张三姑还想跟我争呢,也不瞧瞧我家良杰还在食店呢!良坤,你手膀子不好,赶紧去歇着。”
良杰说道:“哥,你手膀子还疼吗?拿了药我给你擦……”“你擦啥呀?”胡氏走回来拽起良杰道,“你哥有你嫂子呢!你瞎操啥心呀?来,帮娘喂猪!”
良坤拿着那小瓷瓶药酒回了房间。香云正在灯下缝补什么东西。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情各异,一句话也没有。
良坤坐下后,脱了上身的衫子露出胳膊,然后倒了药酒在左手手掌里,够着一点一点地揉搓着。他的动作十分不便,忍不住轻轻地叫唤了两声。
香云抬起头,看了良坤两眼,起身走过去说道:“让我帮你擦吧。”
“不必了,”良坤居然冷冷地拒绝了香云。
香云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心里忽地就有些难受了。她咬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了桐油灯前。
昏黄灯光下,香云的脸色像涂了一层不匀净黄泥,僵硬而又暗沉。一股荒凉滑过她的心头,她明白良坤是厌恶她了。从那天良坤喝醉酒回来,良坤便总是背对着她睡觉,连话也很少跟她说了。她闹不明白,良坤不喜欢她,可为何在知道她喜欢吴良生后这样对她?
良坤擦完药酒后,起身往床里一躺便不说话了。外面,胡氏喊道:“良坤呐,去冲个凉吧!娘烧了热水在锅里,叫香云给你冲兑一下。”
香云应了一声,转头问良坤:“你要冲凉吗?我去给你兑水。”
“不必了,你自己去吧!”
“良坤……”
“不用问我,去问生哥哥吧,反正你心里也只有他,何必来跟我矫情呢?”良坤背对着香云淡淡地说出了这话。香云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眼泪哗地就淌出了几颗。她把手里的活儿往针线篮子里一丢,跟良坤背对而坐,不时地抬起手背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
良坤听见了抽泣声,心里更加烦乱,猛地坐起来看着香云问道:“要不然我把你送过去吧……”话没说完,香云就抓起针线篮里的一支线棍给他脸上丢了过去。她问道:“把我送过去?当啥送过去?猪啊还是兔子啊!”“要不然我们也像卢兴和好月那样和离,我给你一张放妻书,你爱跟着生哥哥就去跟着,我不拦你!”
“你哪里是不拦着我,你是怕我拦了你的路!你心里念的想的都是香草,为啥还来吃这口干醋?你要和离,不必找那么多借口,我们这就去跟爹娘说!”香云真是给良坤气得找不着北了!
她起身拉起良坤的胳膊打算拖良坤出去见爹娘,可良坤忽然发出了一声痛叫,她又忙松开了手,不知所措地问道:“拉疼你了吗?”
良坤捂着胳膊说道:“你试试看,给人狠揍了几圈能不疼吗?你眼里大概只看见生哥哥伤哪儿了吧?”“你非得说这样话来对付我吗?”“你是我媳妇,嫁进我家的门,心里却想着我亲堂哥,你觉着我该咋想呢?我该笑嘻嘻地跟你说好吗?”良坤越说越觉得生气,又一头倒回了床上。
拿喜只点。香云难过地抿了抿嘴,坐在床沿边上说道:“要是你觉得心里不舒服,那就给我一张放妻书吧。不过,我不会去跟着你的生哥哥,我晓得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乔司璇!”
良坤转头问道:“要是他喜欢你的话,你会跟他私奔吗?学香草那样儿!”。
香云拿起枕头敲了良坤额头一下,生气道:“我不是香草,你少拿我跟香草比!你问这么多做啥呢?要给放妻书就快写,明天就是跟爹娘说!”
良坤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了。胡氏又在外面喊了两句,香云起身自己冲凉去了。等她回来时,良坤又不在房里。她有点担心,出了房门问胡氏:“娘,良坤去哪儿了?”“在灶屋里啊,他说饿了想吃东西呢!咋了?”胡氏笑道,“还怕你男人跑了?这小两口真是的!赶紧去瞧瞧吧!”
香云答应了一声,目送胡氏回了房间后,便去了灶屋。良坤站在灶台前,大口大口啃着手里的包谷,像啃仇人似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香云问道:“咋了?饿了还不许吃东西吗?给我兑了热水,我要冲凉!”
香云没说什么,转身去拿木桶了。她真是觉得心口闷得慌,从嫁过来之后就没有真正舒畅地吐过一口气。从前良坤待她还有几分温存,但如今那些温存已经荡然无存,便变成了一堆堆挖苦和讽刺。她清楚,怪不得良坤,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良坤吃完包谷后,撒气似的把包谷芯往干柴堆里一扔,叉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是要做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