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宵阳不自觉地闭上眼。
刘敏芝没有再出声教训他什么，刘敏芝也知道娱乐圈里有不少演员在开拍前找戏感会通过这样的方式。
过了不过短短十秒钟，风宵阳就睁开了双眼。
那天在片场发生的一幕幕，房骁口中指点的一句句都飞快从他脑子里掠过了。
“华兄突然邀我来此，不知是出了何事？”
从他开口说第一句台词开始，他已经自己在面前设想出了一个对手，仿佛扮演胤禩的房骁就站在他的对面。
刘敏芝脸上的惊讶只有一瞬。
其实很多人都是没有办法面对虚空来演戏的，尤其是对手戏，一旦没有了那个搭档，他们会觉得局促、不安、紧张，多少人要么就是羞怕得半天无法开始，要么就是开始之后缕缕忘记台词，诱惑真变成了僵硬干巴巴的表演。
风宵阳不是。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表演方式，无比自然，毫无拘谨地开始了……
风宵阳在不解中掺杂了怀疑和小心，他说了第二句台词：“什么玩意儿？”
他又瞪眼，惊讶地掩下眼中的震惊和冷光说：“这个东西……”他转了语气，“这个东西，华兄如何得来？看上去真真稀奇。”
风宵阳将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演绎得更加丰富。
很快，他转身。
……
这一幕戏结束了。
毕竟不是两个人在对戏，毕竟不是换好了戏服，上好了妆在表演这一段，少了很多后期配合，直接的表演一般都是比较难将人带入戏里的，所以刘敏芝并没有沉浸在这一幕戏里，更何况要让刘敏芝沉浸戏里，风宵阳这样的新人段数还差远了。
刘敏芝很给面子地拍了两下手表示称赞。
对于出色的东西，她是不吝表扬和鼓励的。
风宵阳停住了动作，脸上悄无声息地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得到刘敏芝的赞扬似乎比之前在剧组表演成功还要令他愉悦得多。
“这段戏有点儿意思。”刘敏芝语气轻快了一些，倒是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没等风宵阳的愉悦维持得久一点，她突然又冷声问：“有人给你讲过戏？”
“……是。”风宵阳不知道刘敏芝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刘敏芝脸色严肃，“那个给你讲戏的人功底应该不错。只不过他讲给你的全都是他对这个角色的理解，而你接收到这些知识之后，不进行加工，也不揉碎了仔细想想，就拿来用了。那叫什么？那叫拿的别人的东西来进行自己的演绎！就算演得再像又怎么样？没有自己的风格，或许你现在跟其他新人尚有一比，到了后面你就什么都不是！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今天的自己有多么弱小和可笑！”
刘敏芝批评起人来也是很不就情面的，风宵阳还没想明白她是怎么知道有房骁给自己指导的，就被批了个狗血淋头。
风宵阳愣住了。
就算是方石玉骂他也没骂得这么厉害过……因为方石玉后头都被他欺负回去了。可是眼前的刘敏芝……风宵阳抬眼看了她一下。
闷闷地说：“谢谢刘老师教诲，我知道了。”
刘敏芝没想到他认错倒是挺快，她板着脸责道：“不要以为有人指点过一两回就不得了了，如果你只能靠着指点来进步，那也注定无法在表演上有多大的进步。打不好基础，后面什么都是虚的。我希望你好好看书，不要稍稍好一点就得意。”
“我有好好看书……”
刘敏芝冷声斥责，“一目十行也叫好好看书吗？”
风宵阳无辜抬眼，“可是我都背下来了。”
刘敏芝：“……”
两个人对视了半分钟。
刘敏芝开口，显然是不相信的，“那你背给我听听。”
风宵阳马上转身过去拿起沙发上的《演员的自我修养》，递到刘敏芝手中，“你可以随便选一页，让我背。”
刘敏芝将信将疑地拿起书，随便翻了一页，她还是不相信风宵阳真的能够直接背下来，所以好心地没有直接说页码，而是提醒地说：“你背一背第四章的开头。”
风宵阳点头，清泠的声音毫无变声期时的生涩，反而格外动听，“由于托尔佐夫身体不好，今天的课程安排在他的家里。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请我们大家在他的书房里随意就座……托尔佐夫将我们带到另一面墙前。在那上面悬挂着一套风景画。准确地说，这是一套统一题材的画……能否用一百页篇幅完全展示所有剧中人物的生活。或者还有许多没有说出来的……”
在刘敏芝越来越惊异的目光中，风宵阳镇定的，有条不紊的，一字不漏的，将它们全部背了下来，连一个对话都没有错过。
“……够了。”刘敏芝不得不打断了他流畅的背诵。
她整了整脸色，撤去脸上惊奇的表情，“我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天才，一目十行居然也能够这么快记忆，这对你以后记单词无疑有着别人都没有的巨大帮助。但是……能够背下来，并不代表你就能够理解了，你就能够合理运用了。”她的脸色缓了缓，总算是没之前那么严厉冰冷了，“我希望你能够将这些书研究得更深入一些，那才是真正叫做读完了书。”
风宵阳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露出受教的神色，“谢谢刘老师。”他倒是真的佩服这个时代的老师了。
眼前的人，虽然身为女性，但也丝毫不属于男性呢。
刘敏芝也知道自己有多么严厉，看到风宵阳态度这么真诚，对于教导这样的小白新人的不满一下子全消了。
她有些刻板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十分浅淡的微笑，“今天就到这里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天早上九点来报到。”
“那么早啊……”风宵阳眼里的光芒暗了暗，语气恹恹。自从来了这个时代，他都被惯得每天早上晚起了，九点钟要到这里报到，那至少八点钟要起床……八点啊……
刘敏芝皱眉：“觉得早？”
风宵阳连连点头。
刘敏芝：“那也要按时到。”
风宵阳：Σ(°△°)︴
刘敏芝忍不住笑了一下，恍然生出了一种欺负小动物的错觉。
封臣刚好忙完，就从楼上办公室出来接风宵阳。刘敏芝早就离开了，就剩下风宵阳背着包，皱着眉头站在门口，脚尖不自觉地在地板上画圈。他在想事情。
封臣一眼就看见了他。
不是风宵阳的外形太独特，而是他的包似乎装了太多东西，因此显得格外的鼓、大，还时不时引来郦阳影视里出入的人的目光。
封臣无力扶额，他在里面都放了些什么玩意儿啊？是去工地上捡砖块了吗？
封臣走近了，一片阴影落在风宵阳头顶。
风宵阳不满地抬起头，有些郁卒自己变矮了的身高。
“背的什么？”封臣问。
风宵阳抖了一下背上的包，因为太重好费力气，说话都变得瓮声瓮气的，“书……”
“背这么多书干什么？”
风宵阳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点儿鄙夷（？），呃，大概是鄙夷他不爱看书？“这都是刘老师让我回去要看的。”
封臣无奈，“那你让她把书单列给你，我们回去买就好了啊。”这么多也不嫌重……
封臣说归说，但还是发挥了一个好男人的职责，直接将风宵阳背上的包接了过来，谁知道刚一接过来，他差点因为没站稳直接摔一个趔趄下去，幸好他又及时稳住了，但是手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也让他够呛……
封臣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抓紧了书包袋子，“这些书你都从哪里拿的？刘敏芝买给你的？”
风宵阳摇头，“我从那个房间书架上拿的。”
封臣：“……”那些都是放在那里供大家翻阅的啊！
风宵阳拿也拿了，还背着等了他这么久，封臣怎么也说不出来放回去的话了，他认命地替风宵阳拿着书，心里想着该天让人再把书添回去就是。
他们并肩往外走，然后郦阳影视的员工们有幸见证了他们新来的老板，苦逼地拎着一个大包，活像农民工（？）or妻奴（？）的一面……
封臣推开门先一步走进去，直接将手中的包扔在了地上。
风宵阳捧着ipad跌跌撞撞地跟进来，嘴里还嘟哝着，头却抬也不抬，“别扔地上，脏。”
“地毯不脏。”封臣说完就先去接了两杯水。他有点儿纳闷，难道是自己最近工作太忙锻炼太少？拎个包竟然还嫌手累口渴了？
风宵阳无比自然地劈手端过封臣手里的水，喝两口，还回去。
莫名做了保姆的封臣：“……”
“今天累不累？”喝完水，封臣觉得轻松了不少，坐在沙发上，他伸手拿走了风宵阳的ipad。
风宵阳皱了下眉，认真地回道：“还好吧，刘老师很严厉，但是很有文化。”
“噗什么叫很有文化？”
“嗯，就是夸奖她的意思咯。”
封臣看得出来风宵阳的心情还不错，于是笑着问：“学了多少东西？”
风宵阳突然心情又愉悦了不少，“明天，你给我等着！明天我就能过！”
封臣看着他神色飞舞的模样，撤去面对旁人时的漠然矜贵，风宵阳的侧脸竟然还有点儿……嗯貌美如花的味道。
他忍不住一笑，仿佛去除了忙了一天的疲惫，和为风宵阳善后的头疼，“嗯，明天我等着看。”
风宵阳像是突然感觉到了紧迫一样，他也不坐着休息了，快步走过去将书包打开，拿出里面的书，抱着迅速进了自己的卧室。
封臣无奈地跟过去，“你不打算吃饭了？”
风宵阳咬咬牙，“吃……吧。”
还是食物最有吸引力，比去命案现场还有吸引力……
封臣：“……”他真的不是在养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