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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最终接受了卡尔的建议,他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白杜鹃庄园北面小镇的一个酒吧同他的生母见面。
他走进那间阴暗狭窄的店铺,取下帽子,金发垂在肩上,在阴影里发出微光,不少人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垂涎和贪婪的神色,他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女人,她用黑纱蒙着面,穿着一条旧裙子,看起来生活拮据,如果她只是要些钱,他可以给她,文森特想着,在她对面坐下来。
“你是......文森特?”女子试探地问道,她握了握双手,在看到男孩点头时,全然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我见到你了,天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无数次、无数次,我在梦里见到你!可恨的霍克利,他们带走了你和你妹妹!”她抓着他的胳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文森特皱着眉,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做——莱斯特和卡尔可以,但前者性格温柔,后者总是吝啬于表现情感,如果这是血缘之间的表现,那感觉实在糟透了。
“你们有过合约。你拿走了一大笔钱,而我和瑞贝卡归属于霍克利家族。你的丈夫见证了这场交换。”文森特把手抽出来,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它曾经被严密地锁在保险柜里,但在他十岁的时候,莱斯特将它作为一份礼物送给他,他认为自己有权利知道当年的真相,他们给了他和他妹妹一份全心全意的爱,并不希望未来有一天他们会为了一段虚无飘渺的血缘辜负他们的付出。
典型的商人做法,但莱斯特说过,如果有什么东西从最开始就埋着背叛的种子,那他宁可不要。
温蒂夫人张大眼睛,离那文件远远的,就好像它是一个生化病毒。她年轻时确实是个美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动,但文森特只是笑了笑,他开始认为这一趟来得毫无必要,毕竟对方看起来并不像是准备好了一堆后续计划的人物,她看起来天真的过头。
“你需要钱对吗?我知道你的现任丈夫陷入了一场金融官司。”他喝了口啤酒,那东西有股劣质小麦的味道,他很快放下,“霍克利家可以给你们提供帮助,律师、资金、或者别的,但我有一个要求。”
女子捏紧桌布,她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了十几年的距离,那本来是她的儿子,可她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成长里经历了什么,“我只是迫不得已......本杰明他签下了那合同,我本来不同意......”她试着解释,可太多年过去了,当初那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她说不上自己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她盯着那男孩的脸,他微笑着,一双来自父系血统的褐色眼睛冰冷坚硬。
她把脸埋进了手掌心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不在乎那些,夫人。”文森特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说着,“我只希望我现在的生活不会受到破坏。我爱我的家人,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但至少我和瑞贝卡是无辜的。”
“可我听说他们是一对——”她突然再度激动起来,文森特站起身,迫使她把剩下那些不好听的单词咽进嘴里,那男孩的神情冷酷极了,他一点都不像他的生父,而更肖似那位时常出现在报纸杂志上的霍克利当代主人。
“如果你再继续说下去,我保证你的丈夫会失去最后一点希望。”文森特威胁着,脸上出现了那种真正的不耐烦,这令女人瑟缩了一下,“他们是我的父亲,看在他们养育了我和妹妹的份上,你至少该对他们保持基本的尊重。”他嘲讽地说道,他盯着眼前的女人,几乎可以透过她看到假如他们没有被带走将要面对的生活,那是贫穷、绝望、连年累月的争吵或者还有殴打,他突然没法在这地方再呆一秒,他想回到白杜鹃去,看看那阳光,看看莱斯特,看看他的小妹妹。
“我会让他出狱,但你们要离开美国。”文森特整理好衣服,男仆已经结好账在门口等他,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女人,她哭得泣不成声,但她最终没有试图挽留他,没有什么能比她自己的幸福更重要了,文森特冷静地想着,丢下一句,“火车票稍后会送到府上,还有一笔钱,你可以想个喜欢的数字,我不希望你再踏上这片土地,包括你的子孙后代。再见,温蒂夫人。”
文森特转身出去,把那片阴影抛在了身后,卡尔的车就停在酒馆不远处,他愣了一下,过去打开车门坐到后排。卡尔坐在他身边,一副轻慢厌憎的表情,他看了一眼文森特,拍拍他的肩膀,男孩微笑起来,他想,哪怕只为了这些,他也永远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