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的烟抽完了,她又点上一根,继续抽,边抽边说:“那女造反派头头,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被发现时,在一栋楼的地下室里,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衣服上全是霜,已经冻僵了,那是一个初冬,跟现在的季节差不多。大家把她抬出去之后,捂着被子想把她暖回来,但没有用,死了,早就冻死了!大家都不知道她一个人跑去哪里干什么,而且被冻死前怎么还摆着那么一个奇怪的姿势,手脚都逆时针弯曲着,造型非常奇特……”
神婆说到这里,我和苏铁妹对视了一眼,我看见了她脸上的惊疑之色。我们那天晚上在地下室找到边月的时候,她也冻僵了,昏迷着,手脚也逆时针弯曲着,只是当时我们急着把她弄出去,对那个姿势也没有深究。现在神婆这么一说,不仅是苏铁妹惊疑不已,我的心里也产生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那个在文革中死去的造反派头头,那女孩,上了边月的身?
神婆接着说:“那女孩死了不久,另一个造反派头头,一个男孩,大约二十岁,也死了。据说那男孩长得一表人才,个子很高,身体也很健壮。但是,他被发现的时候,头发被烧掉了,耳朵也不见了,身上割了无数伤口,脸也烫烂了,眼睛瞎了,一个眼睛的眼球也不见了,嘴唇也被割掉了……总之是惨不忍睹,非常恐怖。不知他手里为什么会多了一把镰刀,那是一种很少见的镰刀,长长的刀刃,几乎没有刀柄,那是少数民族地区一种古老的镰刀,那时候,基本都没人用了!他手里握着这把镰刀,已经死去多时,而身上,全是那把镰刀割出来的伤口,血液糊得到处都是……”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神婆描述的这个人,不就是我夜里看见的那个人么?他拖着一把大刀,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而身上的各种伤,和神婆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那也是一个鬼魂?
神婆说:“那两个人死了之后,大约过了两三个月,也许是三四个月,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没多久,学校就失火了,一场大火,将整座学校烧得干干净净,片瓦不留。大部分造反派在那场大火中都被烧死了,幸运的,反而是,那些被批斗的老师,和一些没资格参加造反的学生,也就是‘黑五类子女’,活了下来!”
我和苏铁妹同时问:“为什么?”
“因为,当时失火的时候,是在黄昏,‘黑五类子女’没资格参加造反,当然都呆在各自的家里,那时候,学校里还没教宿舍,大家都住得远,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些被批斗的老师呢,身上挂着牌子,由几个造反派小将押着游街,而剩下的所有革命小将,都呆在教室里开会,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的会要开!所以,当大火蔓延的时候,开会的这些革命小将,一些十多岁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一个没能逃得出来,全都死在了大火之中!惨呐!惨呐!”
神婆叹了口气,又说:“但这不是这所学校历史上最诡异的事件,最诡异的事件,是学校重建时发生的事情!”
神婆吐了两个烟圈,眼睛看着烟圈,愣愣的,我和苏铁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几分钟之后,神婆才继续说:“文革后,在政府支持之下,这所学校在原址上重建。这是一件好事,当时参加重建的有好多人,我们村子也有人去了,去当小工,挣工钱!但是,后来我们村子的人都跑回来了!他们说,工地上闹鬼!先是挖掘机不小心撞死了一个工人,后来,竟然发生了塌方,又死了几个人,再后来,就有人晚上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和苏铁妹问,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神婆说:“大家众说纷纭,有的说,是一些白色的影子,有的说,有工人鬼上身了,变得痴痴呆呆的,还有人说他,他们夜里看见了一个拖着大刀的人,在工地上行走!”
我“啊”了一声,苏铁妹和神婆都看着我,我说:“那个人,那个拖着大刀的人,我,我也看见了,在校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