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棱失踪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我一直在找他。
他留下的那本厚厚的黑色笔记本是我唯一的线索。那本笔记本里记录了他的故事,那是他的过去,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
范棱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但我们既不同名也不同姓,长相也毫无相似之处,而且,我是一个女孩。
在我的养父告诉我真相之前,我并不知道有他那么一个哥哥存在于世,他肯定也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妹妹。我们也许曾经在街上擦肩而过,也许曾经在人群中互相凝视,但我们的生活却从未有过交集。
但我的养父羊舌扑知道一切,在范棱失踪的一个月之后,他将我的身世简单地告诉了我,并且说,我必须去寻找我的哥哥,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因为只有我能找到他。
我爱我的养父,也很尊敬他,虽然我从小就知道我非他亲生,但我从未违背过他的任何意愿。我接受并喜欢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包括我离群索居的生活,包括终身不得结婚的奇怪要求,包括从被收养那一天起就赋予我的那个名字:羊舌牧。
在寻找范棱的道路上,我是孤独的,甚至,是凄惨的。由于一个不可说的原因,我不得不行走在夜间,一个人在夜幕中踽踽独行,如同一个从猎枪下逃脱的孤狼。
在某一个夜月光明亮的夜里,我偶然发现,有人在跟踪我,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长着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擒住了他,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是一个哑巴,一个货真价实的哑巴。我放了他,他对我没有什么威胁。
我带着一张照片,穿梭在无数个阴暗的角落,寻找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哥哥。他所记录的故事常常在我的脑中泛起,而我,对那些故事,从未怀疑过。我深信,他不在别处,就在他的故事所发生的某个地方。
我在夜幕下行走,那个小男孩远远地跟着我,时有时无,而我,早已将他当成我孤独旅程中最忠实的伴侣。
范棱失踪之后,他的朋友阿寒、柏昭、西岳华和七那步,也全都不见了踪影,而他的女友姜梨早于范棱失踪之前就失去了音讯,他们好像玩捉迷藏一样,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知道,这一切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但现在,我还不知道那联系究竟是什么。也许我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所有谜团之锁的钥匙。这钥匙能解开我和范棱的身世之谜,能让那些无辜死亡之人在九泉之下安息,能找到范棱和他的朋友们的所在之地,能找到范棱笔记本上所记载的那些妖的巢穴,能打开人妖之界。
自从范棱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失踪之后,那些妖,就再也没出现过。我走遍很多地方,摆出一副牺牲者的姿态,想要引诱妖魔鬼怪出洞,但我连它们一丝一毫的气味都没有闻到,更不要说它们的影子。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有一匹马从我的身边飞奔而过,我打开手电追上去,但却只看到了它的颜色。那是一匹全身金黄的马,通体的黄色,让它看起来像是沐浴在圣光之中。只可惜,它一瞬间就不见了,随后,我发现,不见的,还有那个小男孩,那个哑巴。
忽然之间,我有所悟,我将男孩和那匹黄金之马联系起来,马,男孩,他们是不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向我通风报信的,他们是不是给出了我什么暗示?
我苦苦思索,逐渐回忆起,我的养父羊舌扑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千斤过处,洞门大开,人耶妖耶,悠悠无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