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那位老姑老爷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拽着我往来路跑去。老人们听到了他们的呼唤,也都惊慌地跟上我们,向回跑。看来这次“送盘缠”的仪式是彻底的失败了。在夜色中老人粗粗的喘息声传来,“呼哧呼哧”的像漏了气的老风箱。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那是恐惧的心跳速度。那风像是有了灵性,从后面跟着我们,掠过路旁的树木,吹断无数的枯枝败叶,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敲打在我们身上。我们赶忙抬手抱住头,弓着身子没头没脑的跑着。
但想加快脚步也不现实,那些枯枝散落在路上,也羁绊着我们的腿脚,我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现在是我搀着老姑老爷蹒跚着,摸索着前进。好几次有人摔了交,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只得回身去搀扶。那风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更多的枯枝扎在了我身上,疼的我吃牙咧嘴,不住地抽着冷气。
这也太奇怪了。我鼓足勇气回头看向那个十字路口的方向。夜色掩盖了一切,那里变成了一片浓浓的黑暗。但耳朵却让我听到了一种怪怪的声音。那声音夹杂在风声里,像是有人冷笑的声音。我想分辨清楚,会不会是老鸹的夜叫声。不是,绝对不是,就是冷笑声。我不禁毛骨悚然。难道是鬼笑。
我紧紧抓着老人的胳臂,感觉到老人也在颤抖,难道老人也听到了这样的怪声。
来不及多想,我们继续向前跑,应该快到村头了,我隐约看到了村头那个池塘的影子。
那风声和怪叫声肆虐着卷过我们,像是推搡,又像是撕扯,直到把我们折磨的不行了,才一下子消失在黑夜里,就像它突然出现时那样。
我们受尽煎熬终于跑到了村头。但大家还是不放心,相互搀扶着走到了村里,才放慢了脚步。等到了村里,我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脚都在不停地颤抖。冷汗和虚汗湿透了内衣,一个个都惊魂未定。老人们年老体弱,一个个几乎是摊到在灵棚里。我毕竟年轻,找来开水给他们倒上,让他们喝点水,恢复一下。这样的遭遇太突然了,真让人无法接受。
这风起的太怪异了。我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我经历了些灵异的事件,还是不想让自己进入鬼神的逻辑。这对老人们的冲击可能更大,他们很多都是相信鬼神的。在他们的观念里,今天无疑是闹鬼了。
按照习俗,送过盘缠后,我就可以回去了。当我向老人们问候道别,他们有些不舍,我猜想那种不舍是因为我的存在可能会减少他们的恐惧吧,但我终要回去的,没有在这里过夜的道理。另外一个原因,我确实也有点害怕了,真不亮呆在这里过夜。
我准备回家了,但我的汽车无论如何却发动不起来了。我鼓捣了半天也没有修好,看来今天只有在这里留宿一晚了。老人们虽然也安慰我,但我隐约感到他们应该是有点“高兴”的嫌疑,似乎我的留下正和了他们的心愿,只是他们不好意思讲出来而已。
按照丧葬的习俗,这个夜晚是需要死者的子女为他守灵,但这个人没有子女,也只有这几个老人来给他守灵了。我是他们的远房亲戚,给死者守灵是不合适的。老姑老爷就把我安排在他们中的一家,让我过夜。
秋天的夜来的比较早,看看手表还不到七点,夜色就已经很深了。我本想和衣睡在车里,将就一晚,但想到这样会辜负老人的好意,就和衣睡下了。我本来就没有早睡的习惯,在这样的夜晚,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更难入睡。上床后我辗转反侧,想理清思绪,但还是理不清楚。
我住的地方离死者的家和灵棚很近,也就是隔壁邻居的距离。在这个静静的乡村里,竟然犬吠,甚至没有秋虫的鸣叫。我甚至可以听到老人们低低说话的声音。我拿出手机胡乱地打发着时间,当然之前我已打过电话告知家人,今晚由于汽车的原因回不去了。父亲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在他的观念中从礼数出发,我留下来,也是应该的。他的孝道观念,不仅仅是我要尊敬父母,也包括尊敬远远近近的长辈。
我在床上强迫自己睡去,但耳边却传来了外面风吹过枝头的声音。小时候看过电视剧《聊斋》,尤其是被里面的那种幽幽的风声所吓倒。长大后,才知道,那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也就释然了很多。
当然今晚夜里的秋风发出这样的声响就像极了那《聊斋》中幽幽的的风声。以前我在野外也听到过这种风声,也不那么害怕了,但现在却觉得很不舒服。我有些担心那些老人们,在这样冷冷的秋夜守灵,显然是一个苦差事。而且又送盘缠时的遭遇,想来他们更是不容易吧。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经深了,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房门仿佛被猛地撞击了一下,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有冷冷的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灌进了房间里,整个房间里刹那间变得很冷,仿佛要到了零度以下的感觉。
按照常理初秋不会这么冷吧,我紧紧被子(老人们很细心,特意给我换了新的被揉),想把寒冷挡在身外。那扇老门却固执地不断发出“嘎嘎”的响声,像是有人想把它弄开一样。这样的声响让我再也无法睡去,我坐起身来,透窗看看外面的情景,但浓如墨一般的夜阻挡了我的视线。
那风刮的更大了,“轰隆隆”一声巨响,惊的我一下子做起身来。那是有什么东西被风刮倒了,而且砸在了什么上面,是不是砸到了房子了,我心里想。我赶忙起身,会不会我睡的房子也会被砸到呀!想到白天看到房子周边全是枯萎的树,这样的风刮个不停,而且越来越大,这房间变得不安全。
那我去出去为好,但能去哪里呢,也许外面的灵堂那里安全点吧,我推开门,向灵堂方向走去。灵堂里的灯远远地亮着。好在现在照明用的是电灯,如果是旧时代的灯火,肯定早就被风刮灭了。
那悬着的白炽灯,被风吹的来回荡着,在浓浓的暮色中摇摆挣扎着。我走过去,看到几个老人依偎在一起。起初他们远远地看到我的身影,有些惊慌,估计是年龄大了看不清楚我的模样。几个人慌乱地躲闪着,靠的更紧。但等看清楚是我,便向我挥手,并腾出了一点地方让我也坐下。
真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他们是怎么熬过去。我掏出香烟给老人发了一圈。“你怎么不睡了,外面太冷了,你还是早点进屋睡吧”一个年龄最长的老人关心地说。“我认床,睡不着了,陪陪你们吧”我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是怕树被风刮倒了,砸到房子,那样就麻烦大了。
“哦,那也好,来把这个大衣披上”他递给我一件军绿色的棉大衣。外面可真冷,我也没有客气,就穿上了。有棉衣在身上,感觉凉意减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