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傲在家住了几日,去了附近的村子,花了银钱给姜雪盖了一座新屋,又在屋后买了块良田,甚至还亲自添置了织布机、家具。
他们搬去村子的那天,家里很热闹,古傲与村民相处得很好,将姜雪介绍给了村里的大娘、大嫂,当所有人看到姜雪时,很是吃惊,男人们都说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
古傲在村子里又住了大半月,帮着将菜地侍弄好,又请了邻里帮忙照顾姜雪,他离开了,带着他的将军梦,带着建功立业的抱负,更怀揣着要让姜雪过上荣华富贵日子的心愿蠹。
姜雪带着儿子在村里生活着。
“古姜,你儿子今年该三岁了吧,怎么好像七八月的孩子,怎么长不大。”
姜雪垂眸,带着一些挣扎,旁人却看着她似很痛苦。
热心的大娘问道:“古姜,到底怎么了?”
“铮儿他……他在娘胎里中过毒,还受了症,才会是这个样子。”
“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又是毒又是受症。髹”
“你没告诉你男人?”
姜雪摇了摇头,继续织布。
村里没人会织布,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就这样会了,她会把丝麻织成布,托村里的大伯、大爷带到城里卖掉,就能换成米粮和需要的盐巴。
后来,整个村里都知道她的儿子中过毒受过症。
当正常的孩了六岁时,而铮儿却开始呀呀学语、摇摇学步。
姜雪想,再生一个人类的孩子就好了,这样她许能把铮儿给送走。
几年后,在铮儿终于学会了走路,也会喊母亲时,古傲回来了,他如愿以偿地成了姜国的长胜将军,姜王很器重他,他带着几名士兵归来,村里人很高兴,为他揭风洗尘,还有些年轻人说要跟着他去打仗。
夜里,古傲问她:“铮儿中过毒受了症,这件事你为何没告诉我?”
“这是铮儿两岁时我才知道的,你那时不在身边,我想告诉你……”姜雪没再说后面的话,而是道:“你一路风尘,也累了,早些歇下吧。”
她打了热水,服侍古傲洗漱,就像所有的妻子能做的那样,“古哥哥,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这样他大些也能帮我一把。每次看铮儿,我心里都好难受,我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没人可以照顾他,如果他有个弟弟妹妹,许……就能照顾他。”
古傲心头一酸,他觉得自己欠了她太多。“铮儿还有我。”
“是啊,他还有你。”
“你还是不想搬到郡城住么?”
姜雪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只是我有些想念父母,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设法送一封信去……”
“这不行。”他几乎未想,脱口而出,他在外头见过太多的美人,当他带着士兵归家,看到他们呆怔的眼睛,他知道,即便过了数年,他的妻子姜雪依旧是一个绝\代美人,当今皇上爱美人,他赌不起。
“悄悄地送一封,报一个平安也不行么。他们生养我一场,是我不孝,未能在跟前敬孝……”
“那你写一封家书,莫要告诉他们你在何处。另外,我在外头名唤敖骨。”
“村里人称我古姜,还说我们夫妻的姓氏有意思,你叫敖骨,我叫古姜。”
姜雪与敖骨歇下,这是从未有过的热情。
敖骨在家里住了半月,带了随从再次离去,离开前,留下了一些金银之物,叮嘱姜雪“莫要舍不得花钱,我现在有俸禄,足够你们母子吃用。”“别太熬夜,布织出来就别再卖了,就自己穿吧。”“传书不方便,驿馆的人无法将信送达这里,我们村里两三年也不见一人去村里。”
姜雪含着浅笑:“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你要保护好自己。”
他离开了,留下了他从外面带来的一箱书、一张琴、一副棋,他说,她可以试着教孩子读书写字。
他不知道,她可以教孩子更多。
直到他离开后两月,姜雪才知道,她如愿以偿地再次怀孕了。
十月怀胎,她又产下了一个男婴。
添了儿子,日子过得似乎更充实而忙碌了。
秋去冬天,院子里的桃树,开花、结果、凋叶……
转眼间又是五个寒暑。
次子取名敖铭。
敖铭五岁时,敖铮才两岁模样。
敖铭总是皱眉看着明明比他年长六七岁却比他还小的哥哥,他听村里人说过,说他母亲住在山林里时,曾不小心误食了毒草,也至让还在胎里的哥哥中毒受症,也致哥哥总是长不大。
姜雪教两个孩子读书识字,教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甚至还教他们习武练箭,但习武却是在无人的时候教授。
在敖铭八岁这年,敖骨传回了家书,经姜王举荐,他代大周打了几场胜仗,再这样下去,他一定可以做骠骑大将军。
她曾以为,以梦入凡,定与他能圆满一生,原来却是另一种感伤。
这似乎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来等他。
而他相伴自己的岁月,只是最初三年她日夜生病的时候。
她放他离开,他就像一匹脱僵的野马再不受她的掌控。
敖铭很用心,敖铮虽是心智小,只因他原是一条龙,作为龙与人类的孩子,他算是很健康的了,但是姜雪不想让他听到更多别人说他有病、受症的话。
她想:她应该将敖铮送走!
在拿定主这个主意的时候,她第一次开启法术,召来了因果真身,托因果真身将敖铮交给上古迷阵里的敖容。
因果真身知她是转世,担忧地道:“我已经用了三百张敛息符压住你身上的神元力冲刺波,只怕再这样下去便压制不住了。我最多还能替你压制三天,压制不住时,便召唤你回去。”
“因果,如果再压制不住时,你便将我的召唤回去,记得一定要召回天魂、和魄。”
她是转世,无法与自己真身进行直接沟通,必须要通过说话。
因果真身走了,用法术将一块石头化成了敖铮的模样。
敖铭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母亲姜雪落漠地坐在窗前,怀里抱着敖铮,他用手一探,发现敖铮已经冰凉。
“他自小身体不好,现在总算是解脱了。铭儿,你去村头张九叔家,请他帮你哥哥敖铮做一具小棺材吧。他干干净净的来,我让他干干净净地去,好歹给他擦洗一番。”
敖铭看着母亲怀里的孩子,心情沉重。
姜雪安葬了敖铮,是将他的尸骨放在山前的大河里,当地人的习俗,让逝去未成亲的孩子顺水而流,这样河流就能带他们前往快乐的地方。
姜雪因敖铮的离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咳嗽,但在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坚持走到院子里晒太阳,她教敖铭读书、指导他习武,有时候还会亲自指点他下棋。她甚至还教会了敖铭一些简单的修炼法术,敖铭总是一学就会,但她没教敖铭更多,她想,以武强身,能避开一些旁人的算计就好。
姜雪生病后,敖铭更加懂事了,会做饭照顾母亲,还学会了缝补浆洗。
转眼又是五年。
这一年,敖铭十二岁了,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他文武兼备。
姜雪因自己多病,特意花钱请了一位先生教他,但因她独住,住在村头另一户有男丁的家里,她出了八成束脩,那家人只出二成的束脩。
这样,旁人倒没说什么。
敖铭每日从私塾归来就是照顾母亲,给母亲抓药,给母亲做饭,有时候还站在窗前给母亲读书。
这日,外头有人大喊:“是敖骨家吗?你家的信!”
敖铭奔出门去,接过一封漂亮的书信。
而屋里的姜雪感觉到因果真身的召唤,她最多只能坚持三日了。
“母亲,母亲,是父亲的信,父亲做骠骑大将军了,他遣了大将军府的侍卫与张九叔的弟弟张十一叔回来了!母亲,我去张家说一声,现在张十一叔也做官了,是五品武官,张十一叔会接张爷爷、张奶奶去朝歌享福。”
姜雪依在床榻上,“你父亲终于如愿以偿了。你今日去私塾时,记得告诉张爷爷一声,也让张家高兴高兴。”
那年,敖骨归来,带走了村里四个年轻人去打仗,有的受伤回村,有的战死沙场,倒是张十一倒做了武官。
张家得了消息,自是高兴。
敖铭归来的时候,姜雪捧着胸口咳嗽不止,正坐在窗前写信,她一边咳着一边泪流满面。
“母亲!”
敖铭茫然、心痛地看着姜雪。
她回眸一笑,招手道:“今日我的身子还不错,怕是再不给你父亲写信,往后就没机会了。铭儿,你去把院门关上,母亲与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