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大家伙都是心情沉重,回转时,却是个个松了气儿,心情轻松了不少,天色还早,他们一伙子人回到杨家小院的时候,杨老爷子老两口和吴氏母子两个都还在睡觉,屋里都是熄着灯黑漆漆的,也没人听见个响动出来迎迎。
“孩子们先进屋去,我去叫老二媳妇起来——”王氏下了牛车,就冲着大家伙说道。
却被杨长林一把拉了住,说道,“嫂子别去,我这刚在牢里头待了几天,又赶了半宿的路,可是累的很呢,别把那娘们整起来哭哭嚎嚎的,听的我头疼,我就去大哥那屋歇会儿再说——”
于是,一伙子人便都进了杨长生夫妻俩的屋子,王氏赶忙去烧了热水,又回头叮嘱了道,“炕还是热乎的,都先上去坐着暖暖。这热水一会子就能烧成,待会儿让老二先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先——”
杨麦香兄妹几个便脱了鞋子上了炕,又拉着杨长林跟着上来坐着,一个个的就跟瞧稀罕似得瞅着他,盯个不停。
杨长林挨个弹了个脑门子,“有啥好瞅的,不认识你们小叔啦——”,又对王氏说道,“嫂子,甭忙活了,我昨儿个出来之前,就已经在城里洗过澡,换过一身新衣裳了——”
王氏听了这话就笑了,咋都觉着这事儿听着新鲜,便说道,“咋还有这么好的事儿?不但把人给放出来了,还给安排洗澡换新衣裳的啊?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哩!对了,老二你给好好说说,这回的事情到底是咋个回事?咋就突然被逮到牢里去了呢?怎么又跟啥土匪挂上钩了?”
“那天你出事之后,回来也没听你媳妇说个清楚。后来,你大哥去城里打听,得来的消息可是没把我们吓死。使尽了办法,都没能进牢里见你一面,都说你被诬陷成土匪了,那是杀头的大罪。就等着今儿个县老爷定案哩——”王氏一边往灶洞里添着柴火,一边喋喋不休的说道。
杨长林听了只是笑,说实话,这几日牢里蹲着的日子也是不好过,成天提心吊胆的不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这会子到了家里,他这心才落了下来,总算是踏实了。
“莫不是你大哥弄错信儿了,事情没有咱们知道的那么严重?要不咋就今儿个一早就放回来了呢?”王氏见他不说话,便又自顾自的说着话。
“嫂子,你别忙活了,到屋里坐着来,我再给你们慢慢的说——”杨长林一听王氏问了这么多,又看她手上忙活个没停,心里暖暖的一股热流淌过,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家里头啊。
王氏嗔了一句,“不洗澡了,咋地也要烫个脚啊,你这赶了大半宿的路,肚子指定饿了,待会儿烧了水,嫂子就给你做点吃的垫垫肚子。你就踏踏实实在那坐着吧,好好给说说,这些天究竟是咋回事,早说清楚了,也好让你大哥心里有个底松口气——”
见王氏都这么说了,杨长林便没再做声,转而跟大家伙说起了这回的事情,“说来,这次能够出来也是个侥幸,大哥打听的消息没有错,我原本还真的是被那帮子狗娘养的陷害了,指认成了土匪,本来都是在牢里等死的了。
可,昨儿个下午的时候,又让人重新提了审,听说是县老爷亲自审的案,也不晓得是用的啥办法,反正那些原先个个咬死了嘴指认我的,一个个的,这回都翻了供,说了实话,我这才被洗刷了冤情,被放了出来——”
说着话的同时,杨长林也不免想起了这几日牢里的经历,面上便止不住的一阵唏嘘,“大哥去牢里探我的事情,我也知道,是那牢里的一个差役悄悄跟我说的。唉——,想想这几天在牢里待的日子,真他娘不是人过的哟。
我最盼着的,就是能够见大哥一面,尤其是知道自个儿已经是基本定了罪,就等着砍头的时候,最想的,就是好歹在临死前见上个亲人——”
这话听着让人难受,一屋子人都没有说话,杨麦香在一旁瞅着,总觉得这回的牢狱之灾,似乎让自个儿小叔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沧桑。
杨长生坐在墙角的长板凳上,也跟着叹气,可他这时心里想的,却不光是对老二这几日吃苦受罪的心疼,反正现在人是已经平安回来了,他的心也算是落下大半了。
可,接下来,他最为难的,却是该咋的开口,将家里头这两日闹腾的那些事儿告诉了杨长林?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多数时间都不会在一个点上,就好像现在,王氏心里想到的,却还不是这些问题,她疑惑的,还是杨长林怎么就被卷到这桩祸事里头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