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博似没料到这出,手上摇扇的动作戛然而止,片刻后,才起身走来,喝止了自己的小厮,“连贵,住手!莫要再惹事端了!”
经过一番打闹,两人此刻都已经各自挂了彩,杨长林还算好的,毕竟是个农家汉子,虽平日里时常下地干活时偷懒,但力气还是有的,只嘴角处破了,沁出了一点血丝。
而气势嚣张的连贵,却是丝毫没有讨到好,不仅面上多处带了伤,肚子那块,更被杨长林猛揍了几拳,正隐隐作痛,即便方子博不来出言阻止,这厮想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因此,一得了自家主子的令,连贵就率先松了手,趁势退出了战局,面上却带了不甘,几步退到方子博身边,不服气咬牙切齿道,“公子,这等刁民实在太可恶了,不把他抓到大牢去,实在不足以泄恨!”
杨长林霎时又要攥拳,被自个儿小侄女死死拉住,才不得上前。
杨麦香头痛不已,心头哀叹不止,自个儿怎就这般倒霉,付出了诸多心血才支起的摊子,一文钱没挣着不说,却是无端端招来了这么件破事?
瞧着眼前这一主一仆的二人,衣着气质皆华贵异常,想来就不是个什么小来头,杨麦香颇为担忧,若是他们硬要计较,那么日后他们还能不能在这条大街上,将营生继续做下去?
为免双方再起争端,杨麦香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个儿应该尽快将这两个瘟神,先打发走人再说。
暗自深呼吸一口气,杨麦香两步走上前去,冲着主仆二人俯了俯身子,语带歉意的说道,“这位公子,今日之事,倘若真有什么冒犯之处,实是抱歉,还请公子莫要与我们计较。若是再闹腾下去,恐怕影响多有不好!公子一看就是个体面之人,何必非要与我等小民计较不放呢?”
话里多少还是埋了点尖刻的味道,方子博哪里听不出来,饶有趣味的,盯了眼前的小姑娘半晌。
一身红色碎花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脚下的布鞋许是因为长久的穿磨,已经破了两个小洞,面容稚气未脱,脸颊干瘦泛黄,只一双大眼,盈盈似含了水波荡漾。
此刻,一张小脸上虽挂着得体的笑意,但,那眼灵动的眸子里,却还剩有一抹愤怒的隐忍。
须臾之间,方子博已是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个遍,心里骤然兴起,即使衣着再是瞧着落魄,可这小姑娘还真不像,是个平凡普通的农家女。
“可你那边的人打伤了我的小厮,且伤的很重!这事该怎个计较法呢?”心里还没得出定论,话却已经有些不受控的出了口,方子博瞬时,眼里就多了丝悔意,莫名的有些不忍为难,眼前这个大眼灵动,到处透着趣味的小丫头。
可,话已出口,概不收回,转念间,方子博又有些期待,这个有意思的小姑娘,究竟又会怎么应对自己的为难呢?
杨麦香丝毫没有错过眼前这厮,眼里的那抹掩饰不去的玩味,心里止不住的暗骂咆哮,果然是个地道的纨绔子弟,成日间除了恶趣味的整蛊别人,估计活的也没啥子旁的乐趣了!
日头又起了许多,杨麦香满脑子忧心着自个儿头一天的生意,无心与他们再做磨缠,只得继续忍气吞声。
“公子宽宏大量,小女子此刻身份分文,今日摊子亦是头一天开张,直到此刻还未曾开市。即便想要赔偿,也是无能为力。还望公子海涵,今日就莫要与我们计较了。
然,其一,我们也不是那无赖之人,有心赖掉自个儿的过错。小女虽年纪不大,但好歹懂得一个道理,俗语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公子的小厮无端跑来挑衅,一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的辱骂。此举亦是多有不妥,换成任一有血有性的汉子,估计都忍受不了。小女的叔叔一时冲动气愤之下动了手,此事却也不妥,但真真论起来,过错似也不是一人所为吧!
二则,两人打架,各凭本事,哪有不受伤之理,公子的小厮面上挂了彩,小女的叔叔也不是丝毫未伤。若是,双方争执打架,最终,要以受伤多少来论追究的话,岂不有些以势压人的意思了?
看公子仪表堂堂,一身的正气凛然,也不似是那等之人啊?”
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情理交加,听着就反驳不得,围观的人群已然纷纷被她说动,舆论的倒向似是毫无疑问的倾向于那边。
甚至有那指责的声音发出,说他一堂堂华服公子,有钱之人,何必非要与一个穷苦怜弱的小姑娘过不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