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的吊桥缓缓降下,紧闭的城门也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多铎回头对身后侍立的苏克萨哈道:“苏克萨哈,你带两个甲喇随本王进城,其余人马就呆在城外,抓紧时间休息尽量恢复体力,记住,一律不准大声喧哗,更不准生火煮饭,违令者……杀无赦!”
“喳!”
簇拥在多铎身后的固山额真、甲喇额真轰然应诺。
苏克萨哈很快就点齐了两个甲喇的建奴,跟随多铎进了聊城。
进了聊城之后,多铎没有任何犹豫,即令苏克萨哈带着一个甲喇的建奴去取战马,并准备干粮和饮水,另外一个甲喇的建奴抓紧时间屠城,多铎则直趋城内行辕,命令城内的建奴守将带着两千建奴出城一并撤退。
在多铎的严令之下,建奴的行动非常迅速,不到两个时辰一切就已经准备停当。
快近正午的时候,多铎终于带着正白、镶白两旗的万余建奴开始仓惶北撤,由于多了六千匹战马,万余建奴可以换着骑乘,行军速度快了不少。
到了傍晚的时候,红娘子终于带着四万骑兵赶到了聊城,而此时多铎却已经带着万余建奴往北急进了百余里逃到了高唐州,由于多铎在临行之前屠尽了聊城城内的汉人百姓,又一把火烧了整座城池,因此红娘子并不知道已经有一支建奴大军越过聊城往北逃走了。
红娘子一边下令扎营,一边派出大量侦骑四处搜寻建奴溃兵的踪迹,四万骑兵于聊城方圆两三百里的区域撒下了铺天大网,等待着建奴和鞑子溃兵前来自投罗网,从济宁溃败的建奴和鞑子溃兵却不知道这一切,正往这张铺天大网里一头撞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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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宁,总督行辕。
王朴身披威风凛凛的总督视服,大马金刀地坐在行案之后,身后肃立着贴身护卫寇白门和嫩娘,行案两侧站着军务秘书柳如是和情报秘书柳轻烟,四女都是清一色的戎装,飒爽英姿中又透着女儿家的娇媚。
尤其是柳轻烟这妖女,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散发出诱人的气息,总是那么吸引男人的眼球。
沉重的脚步声中,吕六挺身进了大堂,叭的一蹬右腿向王朴敬了一记军礼,昂然道:“侯爷,多尔衮带到。”
王朴轻轻颔首,淡然道:“带上来。”
按说生擒了建奴奴酋多尔衮王朴应该感到兴奋,毕竟这次生擒多尔衮和上次生擒皇太极有些不太一样,上次生擒皇太极是运气好,而且靠着偷袭,可这次生擒多尔衮却是两军正面交锋,从数十万大军中硬生生活捉了敌军主帅!
这在华夏几千年战争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可王朴心里却丝毫没有感到兴奋,更没有得意,他现在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得就跟井里的枯水似的,本来也是,建奴不过是辽东一个野蛮落后的部落而已,打败了一个小部落生擒了一个部落酋长,又有什么值得兴奋和得意的呢?
大堂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人影一闪,两名中央军士兵已经押着多尔衮进了大堂。
王朴的目光和多尔衮的目光霎时对接。
王朴没什么表情,多尔衮却是明显愣了一下,不但因为王朴身边站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将”,更因为王朴此时的平静,在多尔衮的潜意识里,此时的王朴应该感到得意,兴奋,可事实却似乎不是这样。
“多尔衮。”王朴轻轻颔首道,“你跟本侯想的一模一样。”
“王朴!?”多尔衮哂然道,“你却跟朕想像的大不一样。”
“哦,是吗?”王朴淡然道,“在你想像当中,本侯应该是什么样的?”
多尔衮淡然道:“朕原以为你跟吴三桂、洪承畴、卢象升他们没什么两样,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你的运气,也没有你的狠毒,可到现在朕才明白,你跟吴三桂他们不一样,很不一样,其实你跟朕是一类人。”
“放肆!”
吕六忽然一耳光重重扇在多尔衮脸上,怒斥道,“就凭你这个蛮夷贱种,也配和我们侯爷相提并论?”
多尔衮噗的吐出一口血水,平静地说道:“王朴,看来你们汉人真的没落了,居然连祖宗留下的纲常礼节都忘了,一介家奴居然敢在主子面前公然咆哮,也难怪吴三桂、洪承畴这样幼受庭训的读书人都会背弃大明,呵呵。”
“你!”
吕六闻言大急,忍不住看了王朴一眼,却再不敢随便动手了。
“呵呵。”王朴微笑道,“看来你对我们汉文化是很有研究了?”
多尔衮傲然道:“谈不上很有研究,不过你们汉人知道的朕都知道,可朕知道的你们汉人却未必知道。”
“哈哈。”王朴大笑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你可是不信?”多尔衮朗声道,“不如今天你就和朕比一比对汉文化的理解,假如你王朴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假如你王朴输了,你就得放朕回辽东,如何?”
王朴微笑摇头。
多尔衮冷然道:“怎么,你不敢?”
王朴转过身去,嘴角绽起一丝鄙夷,哂然道:“不是不敢,是不屑!”
多尔衮眸子里有怒意一掠而过,说道:“朕虽然不是汉人,却也熟读圣贤之书,算个读书人,读书人之间不应该辩经明理吗?莫非你王朴自认不是读书人?莫非你王朴自认对祖宗圣贤之书的理解还不如朕这个女真人?”
王朴缓缓回过头来,目光刀一样落在多尔衮脸上,沉声道:“不懂仁爱忠恕,不识礼仪廉耻,就凭你多尔衮一介野蛮人,也敢妄称读书人?当你举起屠刀,歼银掳掠,滥杀无辜的时候,你想到自己是读书人了吗?”
多尔衮哂然道:“朕记得老子曾经说过,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由此可见圣人也有举起屠刀的时候,这要看他举起屠刀对准谁,举起屠刀是为了做什么?不错,朕是杀过很多汉人,可那是为了剃发易服,是为了推行王化!”
“推行王化?”王朴冷然道,“你知道什么叫王化吗?”
“让本侯来告诉吧,你这个野蛮人!”不等多尔衮回话,王朴又道,“什么叫推行王化?我泱泱中华自古以礼仪立邦,以德化服人,从不曾暴虐欺人,从不曾以强凌弱,譬如你们女真人,你们粗鄙落后,愚昧无知,没有文字,没有衣冠,没有礼数,可我中华并未因此而将你们视为可欺可压可任我宰杀之犬羊,我们敞开国门大开教化,我们大汉文化的精髓也任由你们学习,你们这才有了文字,这才有了衣冠,这才有了礼数,你们女真人这才不像野人那样父子同妻,群居群宿,你们女真人这才知道了伦常纲序,这才学得了三分人样啊!”
多尔衮的脸色霎变得惨白,王朴的话就像利剑戳中了他的心脏。
“可你们建奴是怎么对待我们汉人的呢?”王朴大声道,“自万历年间老奴起兵,多少手无寸铁的无辜汉人惨死在你们建奴的屠刀之下?多少汉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铁蹄之下我中华大地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飘杵,圣人之言到了你们建奴嘴里怎么就成了烧杀动掠,滥杀无辜的遮羞布了呢?以你们这般无恶不作的禽兽,也配谈推行王化?不,你们根本就不配做人!”
“噗!”
多尔衮骤然间感到一股咸腥涌上喉头,旋即吐血昏厥于地。
王朴深深地吸了口气,向吕六道:“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要让他死了。”
“是。”
吕六轰然应诺。
两名中央军士兵应声上前拖起多尔衮出大堂去了。
等吕六带着多尔衮下去了,柳如是才柔声道:“侯爷,刚才你说的那番话可真解气,比打赢了济宁之战还要解气,这些该死的建奴蛮子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王化,这个多尔衮居然敢大言不惭说什么滥杀无辜是为了推行王化,当真是无耻之尤。”
“王化么?”王朴忽然幽幽叹息一声,怅然道,“推行王化也须因人、因时而异,以前圣人立著述说时,我们大汉民族四分五裂,正在自相残杀,因此需要推行王化引导大家和平共处,可现在我们大汉民族早已经大一统了,对于周围的蛮夷那就不再需要推行王化了,从今往后,我们大明帝国对待周边蛮夷的策略得改改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