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彭壁生还是有些犹豫,陈勉岳一把撸下军帽,气愤地道:“壁生兄,今天早上,就是今天早上,我的军需官前往密支那机场领取弹药补给时,正好碰到了新22师的军需官,你猜,新22师的军需官是怎么说的?”
彭壁生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说?”
陈勉岳道:“新22师的军需官对我的军需官说,兄弟,你们暂55师成天躲在山上挖地洞,干的可是体力活,这样吧,我们师的美国罐头和面粉匀你们一半,你们师也把用不着的弹药匀我们一半如何?反正你们也用不着不是,他娘的,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这算啥?还有更难听的呢!”吕国栓也气愤不已地道,“我的副官有个堂弟在新22师当连长,昨天上午,他跑去加迈找他的堂弟,结果听到的全是冷言冷语,说什么你们93师可真是命好,不用打仗,每天牛肉吃着,洋酒喝着,每个月还有40块大洋好拿,要是能找几个缅甸娘们侍候着,就是给个曰本天皇也不换啊,嗯,你听听,这叫什么话?你说谁他娘的受得了这个?”
“都别说了。”彭壁生霍然转身,沉声道,“不想当缩头乌龟的,就跟我去给总部发联名电报!”
…………孟拱,远征军临时指挥部。
为了就近指挥围歼曰军第18师团的战役,岳维汉已经将他的司令部前移到了孟拱,这会,岳维汉正跟史迪威在讨论下一阶段的战略设想。
“岳。”史迪威扬了扬烟斗,问道,“你留下第六军这支生力军,是不是准备让他们在最后时刻对曰军第18师团发动总攻?”
“总攻?”岳维汉摇了摇头,淡然道,“不,对付曰军第18师团用不着什么总攻。”
说此一顿,岳维汉又道:“假如戴安澜的突击集群能够先一步取得突破,曰军第18师团将肯定丧失突围的勇气,以我对曰本人的了解,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抱团死守,到时候,我军完全不必冒险强攻,只需将其围困至死就行了。”
“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史迪威皱眉道,“第六军……”
岳维汉微微一笑,诚恳地说道:“史迪威将军,你也在中国生活了多年,听说过‘猛虎下山’这个中国成语吗?”
“当然。”史迪威不假思索地道,“我非常非常喜欢中国的成语,言简意赅,却寓意深远,那是古代中国人的智慧结晶,非常了不起。”说完,史迪威又特意补充道,“你们中华民族是个伟大的民族,你们的文化博大精深,让人着迷。”
岳维汉摆了摆手,微笑道:“我之所以让第六军按兵不动,甚至还要故意说些风凉话刺激他们,就是要让他们心里憋着股火,这样,等到我要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像下山的猛虎那样,一鼓作气冲上去,将面前的猎物瞬间撕碎!”
“岳,你真的很会打仗。”史迪威由衷地向岳维汉竖起了大拇指。
史迪威这话绝无半点恭维的成分,岳维汉此前的赫赫战功,史迪威并没有放在心上,美国鬼畜一贯务实,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是绝不会轻易相信的,不过,岳维汉空降缅甸之后的表现,史迪威却都是亲眼目睹的。
胡康河谷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奇迹般地恢复了中国远征军濒临瓦解的军心!
命令新38师奇袭密支那机场更是神来之笔,一下就解决了远征军的补给难题!
在孟拱,岳维汉更是极富想象力地将所有的坦克、装甲车集中到了一起,从而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一举撕碎了曰军第33师团的阵线,也一举瓦解了曰军北上集群的钳形功势,装甲集群顺势横扫,又将右翼的曰军第18师团也挟裹了进来。
在此之前,史迪威从未见过这样的新颖打法,在世界范围内,似乎也只听说过德国人曾经在战场上集中使用过大规模的装甲力量,岳维汉敢于在没有任何经验积累的前提下大胆革新战术,足见他的魄力、勇气以及过人的想象力。
在见识了岳维汉的指挥能力之后,史迪威已经打消了亲自指挥中国远征军的念头。
美国人的最大优点就是务实,无论做什么事,他们本能的反应就是利益最大化,只要岳维汉比史迪威更善于指挥,更能打仗,更擅长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既便史迪威个人不愿意,美国政斧和盟军总司令部也会让他移交指挥权的。
不过,史迪威还是没搞明白岳维汉雪藏第六军是要干什么,当下问道:“岳,你留下第六军既然不是为了向曰军第18师团发起总攻,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很简单,就是为了曼德勒!”岳维汉脸上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杀气,说道,“曼德勒背靠伊洛瓦底江,铁路又从其中贯穿而过,是缅甸中部地区铁路、公路、水路的总枢纽,其战略地位极其重要,雪藏第六军就是为了夺取这座军事重镇!”
“曼德勒!?”史迪威凛然惊呼,心里却对岳维汉却越发的高看了一分,缅北战事尚未结束,这家伙的目光却早已经跳出缅北,投向缅中军事重镇曼德勒了!这一刻,史迪威心里只有庆幸,庆幸这家伙是盟军的将军,而不是法西斯军队的将军。
正说间,罗卓英忽然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向岳维汉说道:“总座,出事了,第六军以彭壁生为首的200余名军官发来了联名电报,措辞极为强烈,要求总部立即调他们上加迈前线,官兵们对总部迟迟不调他们上前线,似乎意见很大啊。”
“给第六军官兵回电。”岳维汉淡然道,“勇气可嘉,志气可勉,所请不准!”
“这……”罗卓英皱了皱眉头,为难地道,“总座,听说第六军官兵的情绪很激动,我担心他们会哗变……”
“哗变?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抓起来,然后拿枪指着我的脑门,逼我下令,调他们上加迈前线?”岳维汉摆了摆手,满脸轻松地说道,“尤青兄,你只管照我说的回复,现在就让他们憋着,到了时候再把这股怨气发泄到曰本人头上去。”
…………加迈前线,新22师66团阵地。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整个战场一片死寂,除了负责警戒的岗哨,战壕里的官兵们已经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曰军对加迈的进攻已经进入了第六天!
这六天来,中曰两军围绕着加迈南郊的小河渡口反复厮杀,死伤无数,由于战事太过激烈,导致两军官兵都无暇给本方的阵亡将士收尸,再加上缅甸气候酷热潮湿,阵亡将士的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战场上已经弥漫着浓烈的尸臭味,中人欲呕。
如果不是飞虎队向加迈紧急空投了杀毒水,新22师很可能已经爆发瘟疫了。
不过,对面的曰军第18师团就没有办法临时补充杀毒水了,从第四天开始,就有少量士兵开始上吐下泄,到了第六天,发病人数开始激增,最先发病的士兵则已经严重脱水,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眼见得是撑不了几天了。
万簌俱寂中,战壕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正在熟睡的上尉连长被这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所惊醒,不及睁眼就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佩枪,旋即翻身跃起,举枪喝道:“谁!?”
“是我,常建勋。”
一把低沉的声音响起,旋即一名上校军官在两名侍从的护卫下从战壕的拐角后面走了出来,常建勋是新22师66团的团长,中央军校九期步兵科学员,论资历,他甚至还是岳维汉的师兄,不过论功勋和军衔,两人可就没法比了。
上尉连长急忙收回佩枪,举手敬礼道:“团座!”
常建勋啪地立正,旋即举手回礼道:“稍息吧,牛连长。”
牛连长撇腿稍息,常建勋又发了颗烟给他,问道:“牛连长,你们连还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