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武的这句话让苏既明心里一紧。是的,他怕羲武,虽然他知道羲武对他一直很好,从来没有伤害过他,可是他身处异乡他族,没有半点依仗,活得小心翼翼。而羲武作为大祭司,主持族内事务,总是公正且严厉的,每当羲武对他人做出惩罚的决定,就会让苏既明担心自己被发现之后的结局,羲武对他越好,他的内心就越水深火热。
无论如何,苏既明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所以,内疚也好,后悔也罢,如今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破罐子破摔,索性将一切坦诚:“抱歉。关于我的身世,是我说了谎。我本是京官,被小人迫害,贬到儋州,我本不愿去,但惠州知州一心置我于死地,逼我在大风天出海,我遭遇海难,才会流落到你们那里……我知道,前任儋州官僚是被你们杀害,因为他们入侵乌蛮领地,所以我怕我说实话,你们也会杀了我。我撒谎骗你们,是为了自保。当我和惠州的官兵联系上之后,亦是因为担心难以脱身,才不辞而别……但我向你保证,我流落儋州,一切都是意外,我并未将乌蛮族内的事告诉他人——以后也不会。”
羲武的神色有一丝难以言喻,重复了苏既明用的两个字:“意外?”
羲武的表情让苏既明心脏抽搐了一下,但他硬下心肠:“是,意外。我们缘分已尽,这一年种种,望你能忘怀。你……回儋州去吧。”
羲武再次重复:“忘?”
苏既明心虚道:“情蛊的事——那蛊既然是你自己下的,你有解蛊的法子吗?早日把情蛊解了,另找一人吧。”
羲武摇头:“情蛊,不可解。”
苏既明愣住。虽然他想过这个可能,但听羲武说出来,还是令他心中五味杂陈。羲武体内有情蛊,非但一生中只能爱他一个人,一旦对别人动心就有可能遭到蛊虫侵蚀,而且还要与他同命。羲武有那等神力,寿命一定是比他长的,他自己体弱多病,又有不少敌人,指不准什么时候就保不住性命了,平白拖累了羲武,他心里也过意不去。他忙道:“蛊既然有办法下,就一定有办法解的!要不然,你去问问苗人,这惠州有许多厉害的苗女,我就知道一个,在城南……”
羲武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解蛊。乌蛮人一生只择一人。”
这一句把苏既明给哽住了。这已经不是情蛊能不能解的问题了,而是羲武就这么死心眼。他低声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何况情蛊太毒了,要你与我共死,我不想拖累你。”
羲武道:“不是共死,而是共命。我既选了你,便会守护你。”
苏既明急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我——我是汉人啊!我是朝廷官员!之前说的那些鬼话都是我骗你的!我、我不需要你守护,在我的地盘,我有权有势,我可以生活得更好!”
羲武沉默,看了一眼苏既明胸口的伤。这险些致命的伤让苏既明方才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苏既明尴尬:“这、这只是个意外。”
过了一会儿,羲武问道:“你不喜欢我?”
苏既明怔了怔,竟然无法立刻给出否定的答案。他喜欢羲武吗?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想。因为他跟羲武,到底不是一路人。
然而他终究还是狠下心:“我……从未喜欢过你!我只是怕你,所以不敢反抗!”
羲武又一次露出了受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