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高升,阳光耀眼而刺目。河面上的水腥味阵阵飘来,混合着太阳的暖意,给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河风飘过,吹鼓船队风帆,一路向前。
船队在午前到达了天津港口,遥遥望去一片人山人海,繁忙杂乱的样子。林氏不觉蹙了蹙眉头,回转高声吩咐着众人:“一会儿要小心看护小姐和少爷们,一定要看紧了。切不可磕着碰着,更要小心人多眼杂,丢了东西,走失了人。”
徐老太爷那边先派了两个小厮上岸看看情况,自己则与林琅玕悠闲地谈论着时政,一点都不着慌。待两个小厮满头大汗地跑着来回禀,将车马等物都一一置备妥当,徐老太爷和林琅玕这才慢悠悠地晃出来。
看着船队与码头之间搭着窄小湿滑的船板,林氏不觉蹙了蹙眉头。芳草察言观色,替林氏开了。:“没有宽敞点的?这么小,稳妥走过去未必是件容易事。”林氏倒不担心别的,她只怕抱着孩子们走过去的下人脚下不留神,平白无故地伤了孩子们。毕竟一大家子人都不住在水边,都是旱鸭子。这大江大河的,孩子们又那么小,别真出了事儿,后悔都来不及。
艄公上前瞧了一眼船板,连忙道:“对不住,小的疏忽了。”接着就是和众船工将窄小的船板换成了宽大的那种,依芳草看,三人并行都没问题。早怎么不拿出来,芳草在心底埋怨。
就在这当口,徐老太爷和林琅玕已经抱起丽姐儿和欢哥儿走过船板上岸了,丹桂和芳草也赶忙一边招呼人抱着喜哥儿和乐哥儿,一边服侍着林氏上岸。众人上了岸,都来不及瞧什么热闹,只仔细看着主子和手中的财物,匆匆上了马车直奔天津最大的药铺宝芝堂而去。徐老太爷想的仔细,怎么也得给孩子们瞧瞧郎中,否则晕船的症状也能折磨死人。他都这么大年岁了,有了这么几个大宝贝子孙可不容易,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于是徐老太爷也懒得掀车帘去看天津口岸的风景,只想着宝芝堂的坐堂大夫要是不行,应该换哪一家的药铺才好。
丽姐儿可能是几个孩子中最精神的,她看着喜哥儿和乐哥儿两个一模一样的眼睛中透露着恹恹的情绪,心头一紧,顿时没了想要掀开车帘看风景的心情。她揽过乐哥儿,用小小的手使劲揉搓着弟弟的虎口,只希望他能舒服些。
“疼疼疼!”乐哥儿龇牙咧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一会儿就好了。”丽姐儿放缓力道。
“还是到了宝芝堂让郎中看看吧,省得你累坏了手。”林氏抱着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的欢哥儿,眉头微蹙。这才在船上行了七八日就如此了,以后的行船日子可怎么好。
丽姐儿也确实人小力微,她索性直接搂着乐哥儿,坐在车上一动不动。那边喜哥儿深觉委屈,怎么弟弟们都有人抱,他却没有。喜哥儿倏忽间眼圈红了,一双大眼睛委屈至极。
丽姐儿猛然瞧见了,吃了一惊,连忙也把喜哥儿也拉了过来低声道:“你可是因为难受的想哭?”她以为喜哥儿身子特别不舒服。
结果喜哥儿脸色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林氏那边听的清楚,连忙道:“快过来,和娘亲说说你哪里难受。”说着就把欢哥儿递给了一旁的芳草。
喜哥儿被丹桂抱到了林氏手中,林氏不敢懈怠,一下一下抚着喜哥儿的后背,温言细语地嘘寒问暖。喜哥儿舒服地躺在林氏的怀里,只张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瞧着林氏,让林氏的心酸酸软软的。不行,怎么也得想个法子把山高水长给捱过去,否则孩子们吃苦受罪到最后还是她最心疼。林氏打定了主意,轻轻拍着喜哥儿的后背,摇摇晃晃地哄喜哥儿睡觉。
还没到宝芝堂,林琅玕起了兴致,随意扬起车帘看风景,却不想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瞧着样子极像年前就离了京的王随。林琅玕赶忙放下车帘,怀疑自己看错了,却又心中惊疑,复又掀开车帘仔细张望。街市杂乱,行人如织,人群中早就不见了王随的踪迹。林琅玕一时怀疑眼huā了,复又将吊起来的心装回肚子中,脑海中却不时回想起京都那一夜的血腥厮杀,又一阵忐忑。
“怎么了?”徐老太爷一直注意着林琅玕的举动,疑惑道。
“没什么,只是被港口风物所诱,平添几许趣味。”林琅玕答的含糊。
林琅玕还记得王随那厮在京都卖假药招惹了众多的亡命之徒。虽众说纷纭,可林琅玕亲自经历了血腥屠戮,自然知道内幕。王随在京都销声匿迹说的好听是去寻师父,可林琅玕清楚那厮说不得就是因那夜的血腥厮杀而仓皇逃离。如果刚刚看见的真是他,林琅玕打定主意不走运碰上他也做不认识。谁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被追杀,万一牵连到他们一家老小,岂不是祸事一桩。漫漫长路,日子还长,离苏州还远着哪!林琅玕自问没有对不起王随的地方,且与王随的关系也并不像与赵晏殊,陆启那般亲厚。虽说王随治好了丽姐儿的病,可徐家也付了高额的诊金,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的。林琅玕眉头皱的紧紧的,脸色很不好看。
徐老太爷自然知道林琅玕在敷衍他,可到底也没有追问。人家既然不想说,又何必强逼。
到了宝芝堂,众人下车进了药铺,直奔坐堂郎中去。原本宝芝堂有十几个郎中坐堂,却偏不巧今天都被人请走了,只剩了一个小学徒。那小学徒刚刚来宝芝堂不过两天,哪里见过这样的大阵仗,顿时慌张无措,连句话都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