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偷袭,下手又准又狠,只有一个不小心擦伤了少许,没什么大碍。”说到这样的战果,赤毕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傲色,但此刻面对的问题更加紧迫,他不得不急忙问道,“杜郎君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除了这把弓之外,刚刚你收缴的兵器,先给我瞧瞧。”
“都在外头堆着。”
当杜士仪随着赤毕离开了这片小小的林子,沿着蜿蜒小路来到了那依旧还在烧着的土地庙前头空地,眼见得七八个浑身染血的家伙被捆得严严实实丢在地上,一旁散落着众多兵器,他便又瞥了赤毕一眼。这时候,赤毕便沉声说道:“为了以防万一,这些人已经全都被打昏了。三才还在外头发现了几匹坐骑,想必他们是栓了马之后,一路潜行过来的。”
低头捡起了地上一把腰刀,杜士仪信手将其抽出,见刀身光亮照人,却果然并没有那把弓上显而易见的标记。他用手轻轻摩挲着刀锋,旋即突然掉转刀柄送到了赤毕面前。
“杜郎君?”
“以五敌八,不伤分毫,难以显出今夜此战的惨烈。到时候即便送到官府,我们也未必说得清楚。地处京畿,这案子既然不可能摁下去,那就索性闹大一些,你既然精擅武艺,随便在我身上留下几处伤口,等天明就立时进长安城,正好直接把这些人送到京兆府廨门前,然后我就这么去应京兆府试!”
面对这么一个大大出乎意料的要求,饶是赤毕胆大心细,此刻也一时呆愣许久。醒悟到杜士仪如今这一计,是豁出去了把事情闹大,他忍不住喉咙干涩,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道:“杜郎君可得想清楚,倘若真的把这些人一股脑儿往京兆府一送,再要回头就不可能了!”
“可此前的情景你也应该瞧见了,先放火再图谋杀人,何尝留过半点余地?放过一次,日后难免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索性趁着这一夜厮杀的机会,摊开了摆在台面上。不拿出不死不休的态度来,日后别人少不得还会如此明目张胆!”
几个崔氏的从者都是大胆人,杜士仪说得浅显,他们立时都恍然大悟,当下不禁齐齐看向了赤毕。见赤毕踌躇难决,其中一个年轻气盛的家丁忍不住开口嚷嚷道:“赤毕大兄,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不如豁出去了,杜郎君说得有道理!”
“只不过,也不用做得那么过火吧?”赤毕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终于把心一横,“我等几个人各自厮杀一番,在刚刚那几处留下痕迹和血迹也就够了,可杜郎君何必以身犯险?明日就是京兆府试,倘若万一我手下没个轻重,误了杜郎君的大事……”
“打从我快马加鞭赶去洛阳,就早做好了今年京兆府解试泡汤的准备,还有什么可耽误的!须知伤人和不伤人,刑律可是截然不同,伤了我和伤了你们,又是刑罚不同!更何况,就算真的因为伤势太重,今年不能应试,大不了我明年卷土重来,好了,废话少说,我相信你下手有轻重!”
赤毕杀过不止一个人,可让他在自己人身上拿刀子比划,这却还是第一次。此时此刻,他见其他几个从者都看着自己,分明指望不了谁来替自己分担这等非同小可的责任,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牙关接过了杜士仪递上来的那把佩刀,竟是平生第一次感到握刀的时候手在轻轻发颤。见杜士仪面色沉毅,眼神亦是一丝一毫的退缩也没有,他倏然踏前一步,手中佩刀在杜士仪左肩和腹部小腿犹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下一刻,就只见那几处立时晕染出了一片殷红。
也不用他吩咐,两个家丁立时上前手忙脚乱地为杜士仪上药包裹伤口,而剩下两个亦是二话不说就捡起了地上那些缴获的兵器,到了起头偷袭敌人地地方,去伪造各式各样的痕迹和伤口了。而赤毕见杜士仪虽然微微皱眉,却咬牙没有吭声,一时心头又是佩服又是惊悸。
对于进退两难的他们来说,这条苦肉计确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关键时刻竟然不惜自残,这位杜郎君真是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