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睡的并不安稳,他整夜都在做梦。
梦境中人物众多,场景混乱,逻辑不通,滑稽不堪。
赵祯在梦中也曾有过几分清醒,想张目醒来,可眼皮却好似千斤重,浑身更是动弹不得。
待被人叫起,已然天光大亮。
赵祯好似一夜未睡般,身子极困乏,眼底渲染了一层厚厚的青影,整个人无精打采,疲惫不堪。
大年初一,皇帝祭天,钦点赵祯同去。
赵祯由宫娥内侍服侍着梳洗穿戴,匆匆用了早膳便往乾清宫去。
离去东宫时,赵祯身形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寝殿,唯见高挂于墙上,母亲微笑的画像。
那幅画像是先太子所画,先太子妃因极喜爱,便将其挂于寝殿显眼处,时时观看不厌。
画中的母亲,罗衣璀璨,云髻凤钗,仪态娴雅,笑生双靥,神情静谧,宛如真人。
原本这幅画是要给先太子妃作陪葬品的,毕竟此画是先太子妃生前所爱之物。
可赵祯硬是将其留了下来,权作对母亲的念想。
画像中母亲笑容温婉,一如当初,活生生在世一般。
赵祯随之精神一振,由内侍宫娥服侍着坐上轿辇,赶忙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中,皇上已经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下首站着的是一众皇子亲王和文武大臣。
赵祯迈着小短腿走到皇帝跟前,跪下叩首,朗声给皇帝拜年。
皇帝笑眯眯的,弯腰将赵祯抱起来,随即赏了一个厚厚的封红。
赵祯捏着软绵绵的封红,心知里面是一叠银票,遂乐呵呵的,好似年画中的胖娃娃。
皇帝抱着赵祯嘘寒问暖,赵祯笑着一一答了。
文武百官见皇帝对皇长孙如此慈爱,又见殿前的众皇子,一个个活摆设一般,心下骇然。
自先太子故去已有三年,可皇帝迟迟不立新储君,拖到如今,怕是别有打算。
皇帝越过儿子,直接册封皇孙为太子,纵观古今,并不鲜见。
难不成皇帝果真要立皇长孙为太子?
群臣心下惊疑不定,面上却平静无波,死水一般。
“皇上,该起驾了。”孙公公在一旁提醒道。
皇上点头,拉着赵祯往外走。
赵祯人小,步子也小,故而走的格外慢。
皇帝迁就赵祯,一老一小漫步于水磨青方砖上,远远望去,格外和谐。
祭天队伍中,但凡成年皇子,均骑马而行。
赵祯瞧着眼热,摇晃着皇帝的手,目露渴求。
“待你长大了,皇爷爷亲自教你骑术,再送你一匹汗血宝马可好?”皇帝笑着道。
赵祯无奈地点点头,收回羡慕的目光,随皇帝坐进銮驾。
皇帝祭天,圣驾亲临,百姓都涌上街头凑热闹,将道路挤的水泄不通,期望有幸得见君颜。
亏得锦衣卫并羽林卫沿途布置,鸣锣开道,否则必定错过吉时。
皇帝所乘轿辇,奢华而舒适,暖香丝丝缕缕,让赵祯时不时地打呵欠。
皇帝瞧见赵祯眼底的青影,心下暗叹,以为赵祯是思念父母,故而夜不能寐以至于此。
皇帝面上不显,内心却百般酸楚,宽大袖袍中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
还未成大业时,以为做了皇帝无所不能;待做了皇帝时,才发觉万事依旧不得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