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搬了新家,等于是独立出来。随着安顿下来后,四爷府自然少不了温居宴,当日皇子阿哥们来了七七八八,最要紧的是太子爷和太子妃联袂前来,这可是三阿哥府里温居所没有的待遇。
当日乌喇那拉家只来了星辉,一如既往地低调。而觉罗氏则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才坐着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来到四爷府。
母女隔了一年多没见面,觉罗氏红了眼,拉着宛宜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好,好,榆嬷嬷她们把福晋照顾得很好。”
宛宜心里轻叹,恐日后母女二人相对就是要如此了。女儿要称呼为福晋,但比起旁人生疏有礼,起码额娘对她是拳拳爱女之心。
“额娘看着也精神,女儿这样就放心了。”宛宜扶着觉罗氏坐到身边。觉罗氏一头乌发早就褪成银丝,此时脸上是又笑又哭,眼下是重重的纹路,述说着年龄的老去。
“都好,都好。”儿子媳妇各个孝顺,就算不是她生的对她这个嫡母也是没话说。除了担心在宫里头的女儿,觉罗氏的日子可谓是真正的舒心。如今总算见了人,那份担心也去了一半。
见宛宜气色红润,眉宇间不见忧色,虽没有了在家里时那边随心,却也知道嫁做人妇和待嫁闺中还是有区别的。何况这对象又是皇子阿哥,觉罗氏仔细询问了宛宜的情况,以过来人的身份替她解忧解愁。得知仍旧葵水未至,心里微微一叹,倒是自己笑着转移走了话题。
宛宜看着不是滋味,嘴唇微微蠕动,最终仍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福晋……”觉罗氏才张了口又顿住。
宛宜勉强笑道:“额娘,难道女儿嫁人后,就再不能和您顺心说话?我是您和阿玛亲自教导出来的,莫不是就真的要同女儿这般生疏。”
别说宛宜了,就是觉罗氏自己也不是滋味。
觉罗氏摇首:“并不是如此,只是,只是……”她眉头紧蹙,眼底深处藏着说不尽的忧虑。
“听说你动用过内务府的力量了?”
才举起的茶盖陡然间掉回茶碗上,叮的一声响动,宛宜回过神,垂眸望着茶碗上精致的缠枝秋葵纹。
“……并不是额娘不允许,当年既然交到你手里,自然是希望能作为你保命之用。额娘不过是多问一句,你若真心不想说,并不问就是了。”觉罗氏自己想把这个话题给转走。
宛宜抬眸说道:“是。”
既然被知道动用过了,想来也应该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觉罗氏脸上是难掩的惊讶,对着宛宜你……了半天,终究长叹气:“你这性子简直是同你阿玛一模一样。”同样的锱铢必较。
额娘微微一笑:“谁叫我是阿玛生的呢。”
“你……罢了。”觉罗氏觉得自己并不能劝服女儿就如那些年费扬古有所决定的时候,她所作的不过是为他打理好后方,让他在前方安心布局。何况……只怕有这心思的不只是女儿一人,否则也不会事后才让她这个做额娘的知道。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早日生下一儿半女才好。”觉罗氏实在不认为一个女子喊打喊杀的有什么好。
“是,女儿知道。”宛宜轻轻应声。
至于内心如何想,看宋氏一连两个都站不住,又有毓庆宫大李佳氏的前车之鉴,对于过早生儿育女,她还是有些抗拒。
可若是真的有了,她也不是那种忍心丢弃的人。正如觉罗氏所说的,宛宜其实像极了费扬古,家中兄弟姐妹中唯有她学了八分像,就是星辉这个长子也不过是学了个面儿憨。费扬古疼爱极了儿女,宛宜又何尝不是。
终究是不一样了。
母女二人已经很难像在乌喇那拉府的时候说说笑笑,现在的宛宜也不合适像从前一样撒娇着扑到觉罗氏的怀里。
二人静默坐了一会儿。
宛宜开口道:“额娘同我说说家里的事情吧,富赉家的是不是又有了?五格还乖不乖?有没有淘气。”说着想到什么似的捂嘴笑道:“前阵子还听爷说,五格同十阿哥顽皮不说,还带上了十三阿哥。”那个糯米一样的小豆丁已经是到了能自己提笔练字的时候,也不用缠着四阿哥帮忙作弊了。
四阿哥向来严肃,行事一丝不苟的人,碰到十三阿哥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或许……宛宜曾想过里面未尝没有情感转移的原因。明明十四阿哥与四阿哥一母同胞,但德妃总是防着他,甚至是自己这个嫂子。
难道他们夫妻二人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了十四阿哥不成?但到底德妃这样的做法,让原本就非常冷清的一个人变得更加冷情。
“简直是胡闹,回去我就训他。”觉罗氏拧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件事情。
宛宜颔首点头:“五格已经十一岁了,就算是胡闹也该有个限度。长兄如父,额娘回去后该让大哥好好管教管教他。”四阿哥在五格这个年纪的时候,心理年龄估计都能当他阿玛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已经三十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