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听到霍镖头说是“去西北”,心中一动,想开口和柳湘莲说什么,但是目光触及到霍镖头和霍青,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在桌子底下轻轻的踢了他一脚,然后在柳湘莲以目看过来,询问的时候,对着霍镖头父子二人轻轻示意。柳湘莲一开始没明白,落春见状,用口型做了个“薛”字,他恍然大悟,忙问道:“霍镖头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大概还有个四五天的样子。”霍镖头说道:“客户那边还有点药材是从南边拿船运过来的,也就这两天到。等药材运到了,码头上卸货再重新装车,还要花点时间,所以大概还有等几天才能出发。怎么,柳二爷有什么事吗?”
柳湘莲忙道:“哦,是这样的。我一位朋友的亲戚,家里的男丁犯了点错,被流放到西北,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所以在他被判了之后,他母亲想带着女儿一起跟着过去。只是她们两个女子出门不方便不说,而且人生路不熟的,想要去西北,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我想着,如何时间上合适的话,想让她们母女二人跟着你们镖局一起上路。”
“没问题。”霍镖头一听是这样的小事,立刻答应了下来:“柳二爷进城后,你看一下你朋友的亲戚上路的日子,如何赶得及,通知我们一声就行了。”这种事他们常遇到,不过就是带两个人的事,既帮了柳湘莲,又能顺便多赚一点钱,何乐不为。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柳湘莲和霍镖头约好,然后和小二算清了茶钱,跟落春、郑嫂子起身上路了。路上,在柳湘莲讲述了官差对流放的犯人和家眷的种种恶行之后,落春觉得自己都落下“被害妄想症”了,明知道若非不是靠谱的人选,柳湘莲也不会和霍镖头他们说这个,但是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有些不放心的,想进一步得以确认的问道:“柳二哥,这个霍镖头所在的镖局可靠吗?不会做出什么监守自盗的事情来吧?”
柳湘莲理解落春的这种忧虑,对她笑笑,非常确定的说道:“你放心,霍镖头所在的镖局也是百年的老字号了,到了现在已经传了三代了,这种一代代传下来的老字号,靠的除了祖上留下来的人脉,就是好口碑。里面用的人,也都是身家清白,并且在进去做事的时候,也都是有保山的,这要是进去的人行为不端,这保山也要跟着吃瓜落的。再说,霍镖头将儿子都带进了镖局,显然是想着让下一代继续吃这碗饭的。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砸了自己和儿子的饭碗。”
得到柳湘莲的保证,落春这才放下心来。三人进了城,来到薛姨妈家。郑嫂子站在门口使劲敲了几下门,等了好半天,不见动静。就在以为他们以为院子里可能没人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从门缝里露出薛宝钗的一张脸来。
薛宝钗看到站在门口的郑嫂子,一怔,不认识,再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男的也不认识,女的则看起来很是眼熟。认出落春来之后,薛宝钗看着心中纳闷,她不是跟着大房搬到乡下去了嘛,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并且还是和两个陌生人一起?经历了多场变故的薛宝钗防备心大起,心中狐疑,并没有因为认出落春就有将他们请进家里的意思。
见薛宝钗只是透过门缝看人,并不开门,落春走上前,说道:“宝姐姐,我是落春,我这次来,是有事找琏二哥的。这是我家的郑嫂子,是出了事之后才来我们家的,所以你并不认识;这位则是宝哥哥和琏二哥的朋友,柳二哥,因为我和郑嫂子进城不安全,所以母亲托柳二哥护送我们过来。琏二哥不是前些天被姨妈送信叫过来帮着姨妈处理一些家事和薛大哥的事来的嘛,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
薛宝钗听了落春的话,又上下打量了柳湘莲和郑嫂子一番,这才把门打开,身子侧了过去,说道:“琏二哥在外面帮母亲办点事情,还没回来。六妹妹和这位柳公子站在外面怪不方便的,还是进来说话吧。”
落春和柳湘莲进了院子,郑嫂子和薛宝钗跟在后面,一并向屋里走去。落春在院子里没有看到一个人,心中暗想,不知道薛家的这些仆役是被遣散还是被发卖了。等被薛宝钗带进客厅,落春顿时就是一怔,整个屋里宛如雪洞一般,除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条凳之外,还有一套粗瓷茶具,各色摆设器具一概皆无,但是墙上还是能看出曾经挂有的挂画之类之物的印痕。屋子里唯一的家具,桌子和条凳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小商贩手里买回来的二手旧货,木料就不说了,做工粗陋不堪,而且坐上去,还嘎吱嘎吱的响,让人担心会不会有坐垮了的危险。
“你们坐吧。”薛宝钗仿佛没有看到落春脸上的惊讶之色,好像家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模样说道:“六妹妹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沏茶。母亲因为身子不怎么好,所以在屋里躺着还没起来,不能出来陪客,有所怠慢,还请六妹妹见谅。”
落春赶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算是什么客,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来,宝姐姐你不怪我就好了,再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薛宝钗笑笑没有说什么,拿着桌子上的粗瓷大茶壶走了出去。
在薛宝钗拿着茶壶去外面沏茶的功夫,落春举目四顾,打量着空寥寥的屋子和听不到什么声响的院子,不由得心道,这还真是一副家资尽数变卖出售,举家搬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