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算有个结局,虽不是最好的,却也不坏。这些天来的紧张,都可暂时放下。不过想到明天开始,要跟叶瑾之相处,苏婉儿心里说不出的纷乱。心一乱,便做什么都没心情。
她送走陈昭华,回房坐在沙发上,顿时觉得累,便窝在那里,什么都不想。后来,索性找了一本时尚杂志看,等待晚饭。
那杂志一半是时尚,后半部分却是国内顶级摄影大赛优秀作品选登。一幅幅都令人心醉。有大漠黄沙中跳舞的红衣女子,有漫天黄叶中仰头的白衣男子,还有纯粹的风景,西北的老玉米,蓝天下湛蓝的湖水……
苏婉儿十分喜欢摄影以及国画,尤其是国画中的写意山水。这其实是受了爸爸的影响,因为青瓷作品本身就是中国古典绘画艺术。每个做瓷器的人都是一位画家、书法家,还是一位匠师。苏家做陶瓷,这绘画是必不可少的。只是苏婉儿是女孩子,又一直在外读书,所以,苏晨和从来不以家族手艺来束缚她,不曾逼她练习。但苏婉儿自己喜欢,也就当作了爱好。
她看杂志上那一幅幅的作品,只觉得走了一场人间盛宴,一幅画就是一个故事,一个性格。她细细品味,忽然看到一幅江南烟雨小镇的作品,甚是眼熟。再仔细一瞧,可不是清风镇,清风桥、大榕树,烟雨蒙蒙,那画面的一角的宅子还是自家院子呢。看这角度就是在三叔开的清风客栈三楼开了窗拍摄的。
看到这照片,苏婉儿顿时来了精神,觉得格外亲切。这才细细去看摄影人的名字,以为会是熟人,却是没听说过的名字,叫:程风。
也许是住客,也许是谁家亲戚爱好摄影。不过,这拍摄得真不错。苏婉儿心花怒放,再细细看这杂志是过期好久的。于是,她略一犹豫,就找了剪刀将这幅照片裁剪下来,郑重地放到行李箱的里衬,那里有她准备的一些东西,想趁这一次回西北,路过长安时,去拜祭妈妈。因为哥哥的缘故,离开长安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妈妈安葬在外公家的祖坟里,而清风镇老宅只有她一块牌位。她一辈子都没有到清风镇去看过。那么,就将这幅照片烧给她正好。
苏婉儿将照片小心翼翼放好,又瞧了瞧时间,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开始收拾行李,毕竟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刚收拾了一套小礼服,就听到院落里响起车声人语。苏婉儿认真听一会儿,原来是陈昭华开车,在吩咐人两小时后去机场取车,又交代人要仔细陈老狐狸的身子,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变化颇大。
花园里热闹片刻,随着车声渐远,归于沉寂。苏婉儿继续收拾东西。除了一些衣物,从家里带出来的青瓷茶具一套,就是陈昭华送的笔记本电脑。所以,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时间还早,日光在外头晕染,映得拉严的窗帘有诡异的红。苏婉儿只觉得累,于是在沙发休憩,后来却一不小心睡着了。
梦里模模糊糊的不清楚。一会儿是苏大伟背着小小的她在田间走,周围都是萤火虫在飞,美好奇妙;一会儿,又是妈妈捂着头在喊疼,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一会儿,却又是银座八楼,那个男人转过头来问“丫头,你这么来得这样迟”,看不清容貌,但听得到声音,很像叶瑾之,她惊得冷汗涔涔,一直在问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不一会儿,又是在小学六年级的五月下午,日头毒辣,秦喜玲和她坐在一棵树下,她在哭,秦喜玲在劝她,说刘明辉那样的人不信任你是不值得喜欢的……
梦境支离破碎,毫无关联的都齐齐涌来,但来来去去,画面转换,耳畔都是起伏的钢琴声,如同骤雨芭蕉,扰得人心烦意乱。
后来,苏婉儿梦见苏大伟临走的那个晚上,对她说“好好照顾爸爸,回江南去”,她抿唇凝住泪看他走远的背影,低喊一声“大哥”。就在这一声“大哥”里,她毫无征兆地醒来。
一切都远去。屋内拉严了窗帘,没有开灯,墨黑一片。苏婉儿只觉得浑身是汗,凉飕飕的。她逐渐想到睡去之前,与苗秀芝夫妇喝茶,与陈昭华告别,还收拾了行李,然后她在等吃饭。
想到在等吃饭,她心里骤然忐忑,不由得一下翻身坐起,往窗外一瞧,墨黑一片。
呀,莫不是错过晚饭时间了。陈老狐狸又要教训人了。苏婉儿立刻匆匆起身开灯看表,居然才六点过一刻。她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才睡了半小时,可在梦里,却似乎经历几个轮回那么长。
洗漱一番,下楼吃饭。期间,陈老狐狸姗姗来迟,吃了一点点,就说不太饿,然后就要回房。陈泽林如临大敌,立刻起身去搀扶陈老狐狸。
陈老狐狸站起身瞧了一眼苏婉儿,说:“敏华,你吃完就早些睡,我们明一大早就得启程回西北。”
“嗯。”苏婉儿立刻站起身回答,发现陈老狐狸的脸色有些不好。大约是最近为这桩婚事操心,期间也憋屈吧。毕竟今天午饭的过招,虽然他达到了目的,但在场面上,他是输给叶老狐狸的。这些老头老太太的,越老心性越像小孩子,像两只老狐狸都是争强好胜的家伙。这输的一方,自然没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