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看他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说:“爸,你问吧。”
可木讷的爸爸就是沉默好一阵子,足够急死人了。苏婉儿不得再度催促。他才缓缓地说:“当年,你妈妈生病缺钱,后来有个年轻人来医院替你妈妈付了医药费就走了。我没来得及问,于是就以为跟你哥有关。可是我曾问过你哥,他说不认识。那时,我忙,但也听人说,你有几天没回家。而且我看有次去买饭,看到那人到医院找你。我那时很担心,准备跟你好好谈谈。可是后来你妈妈去了,我也没心思,你也没异样,我带你回江南来,也去改了名字,这些年这事就搁在我的心里。小乔,那个人是谁。”
苏婉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是因为当年的事,她以为那几天与四少的相处是隐秘的,不料木讷老实的爸爸早就知道;二是因为当年以为爸爸凑到的钱竟然是四少派人来出的。
“那人是谁?是不是这次你要麻烦的人?”爸爸的语气,第一次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苏婉儿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将当年的事说出来。在这犹豫之间,爸爸厉声道:“小乔啊,你可知道有时候拿人钱,就没法跟这个人平等站在一起。尊严上就低了一等。如果要影响我女儿的人生,爸爸宁愿锒铛入狱。”
“你想多了。”苏婉儿“嗖”地站起来,依旧是阴雨的清风镇,让人感觉有些凉。她去披了一件衣裳,在这过程中,她已经想得明白,那就是将当年的遭遇,或者奇遇告诉爸爸。
于是,等再度回到廊檐下,她很平静地叙述,声音不大。爸爸听得目瞪口呆,其余的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十分后怕,毕竟苏婉儿当时可以说命悬一线。
“我让你去找你那该是的哥,差点害了你。”爸爸十分懊悔。
苏婉儿正要安慰说那是意外,门外却忽然有敲门声。爸爸去开门,苏婉儿却依旧在廊檐下做着,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一个穿米色夹克的,正是昨天在巷子拐弯处撞见的那人。
那人走进来,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了看苏婉儿,脸上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笑。
这种审视的目光让苏婉儿很不舒服,她在深宁不止一次看到过这种审视,至少在那天下午来的人之中,除了那个四少,其余的人全然是这种眼神。
如果在远离深宁的地方也有人能知道悬赏找她的事。那么,一方面只能说悬赏的那个人影响力真是太多,另一方面或许可以说那边的人来得太快。
苏婉儿心中起伏,脸上竭力平静,起身在炉子上烧水泡茶,请那人坐。
那人坐下,却还是不经意地打量苏婉儿。爸爸有些按捺不住,问:“王先生,您不是说那瓶子的主人会来么?”
“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不过,应该很快就来了。”这人回答。
原来,他并不是瓶子的主人。苏婉儿又端了几样果品出来,这才问:“那这青瓷的事,王先生可做得了主?”
那人瞧苏婉儿一眼,脸色平静说:“苏小姐不要担心,我家主人很快就来的。他会亲自跟你谈。”
这人叫她苏小姐,可是爸爸并没有向这人介绍过她。就算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这样笃定地叫她苏小姐。那么,他确实是知道悬赏的事。看来,有些事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不过,她要假装毫不知情,只是笑了笑,说:“那敢情好。毕竟这是个意外,谁让那只该死的黑猫长途跋涉到清风镇来捣乱。”
那人脸色陡然有些不好看,苏婉儿看在眼里,于是呵呵一笑,说:“这件事是意外,你大约也知道我们清风镇不养黑猫的风俗吧?那这事,还得王先生跟你家主人说一说。”
“苏小姐别太担心,我家主人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想一定会要到苏小姐满意的价格。”王先生也一脸的和善。
“好,那我恭候你家主人大驾。”苏婉儿说,一脸笑意。那王先生站起身来告辞,苏婉儿自然很客套留他吃午饭,那人也推辞说跟自己一行人住在镇口的银杏客栈,不用麻烦。
待那人走了,苏婉儿心里是波涛起伏。爸爸却在一旁很不解,自语说:“这人今天怎么这样和善。”
苏婉儿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说:“爸,我有些累,去睡午觉了。”
其实,她哪里睡得着。因为下一刻,或许就要直面那个悬赏找自己的人。如果真是四少怎么办?可是,如果四少是遇见的那个人,他没有理由不认识自己。也许这个世界的四少真是很多的,会说现代女性必备的三样的四少也不少。
但无论是谁,想必立刻就要短兵相接。而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琢磨措辞,给陈昭华发了电子邮件,又给陈昭华打了电话。自然是将青瓷花瓶的事叙述一番,至于在深宁被悬赏的事则隐去不谈。
陈昭华在电话那端听她说完,只一句:“我马上开会,开完会我给你打电话。”然后,陈昭华挂了电话,并没有说借钱的事情。
苏婉儿有些颓败。她很清楚不愿意借钱这方面,有一个“拖”字诀。或许陈昭华用的就是这个,很委婉地说不愿意借钱。
那么这一刻就得广撒网了。苏婉儿又立刻写电子邮件给周瑾和秦喜玲。暗中祈祷这悬赏找自己的人不要是什么深仇大恨的。
我应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苏婉儿自我审视,确实没有想出有什么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