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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世间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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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望着那个身影的时候,她感知到腹中孩儿轻轻顶了一下,很是欢快,仅存的那丝惧怕竟也消失了,她很从容地立着等他回身说话。

唐糖想说几句客气话,又觉得此人性子实在难以捉摸,纪陶此刻也许已经受制于人,她还是不要造次,低眉顺眼就好了。

可那人立着半天不语,也不回头。

唐糖等得久了,终有些不耐:“想必你也没工夫同我废话,敢问纪陶究竟怎样了?”

那人又顿了许久,也不回头,嗓音犹比前番更哑:“这话,仿佛当是我来问你。”

唐糖懵了:“问我?”

那人的嗓音破落清冷,依然似是带了刀:“若非因为有个不省油的灯,救大哥自然有我,何苦须得老三去那种鬼地方犯险?”

这人生就一张同她的爱人一模一样的脸孔,立在他眼前却是毫无温度,连个“你”字都懒得称谓,可见恨她恨到了何等地步。

究竟是有多大的仇?

唐糖不欲与他争辩,只问:“这么说来,纪陶不在你手上?”

那人根本就不欲答,冷笑一声,一跛一跛缓缓转身。

唐糖打了一个寒战,那狠戾目中寒光一射,几乎将她冻住。

那人又低笑了一声:“我的弟弟若是在我手上,我带他回家就好,何苦来寻个杂种……”

唐糖实在无语,却又自知不可能从他口中套问得一丝真相,便直接问:“那他落在了哪里?那块黑布上的血腥气,是放生池内腐血的味道,还是血鲵本身的气味?”

“你知道得似乎不少。”

唐糖试图找寻安慰:“纪陶一定尚且平安对不对?他不在你的手上,也当在你的主子手上。”

那人寒声道:“无所谓主子,我是得人恩惠,与人消灾。欠债的都须还,纪陶为了这些杂种的过错付出了多少?他此生受过的苦,你不担也须得担。”

无论纪二说得几分真假,纪陶吃过的苦,的确实在是太多了。

他性子乐天,总是声称自己得天独厚,这辈子所愿所望,除却大哥尚未获救,旁得都是心想事成。唐糖也不知他都享什么福了,此番出门,就连一张榻都没能睡上几天。

那人催促:“想必这次不用再行相逼,自己选,连夜上路还是明晨上路?纪陶的性命不在我的手里,在你手里。”

那个老秃鹫,难道现在就等着她去换纪陶的命?

唐糖深知纪陶不可能那般大意,轻易就落在别人手里,却极可能太过轻信他的二哥……此事不堪细想,一想到纪陶现在可能正处在极度的危机之中,她真是恨得无以复加:“纪二你究竟是人不是?哥哥弟弟尚且生死未卜,你却有心思跑了来,用亲弟弟的性命做饵……”

那人并不为她激怒,只是笑得更冷:“怕了?怕死?用他做饵的不是你?我尚且舍不得差使的弟弟,你差遣起来不是随心得很?”

“我……”

“他着了妖人魔道,任我千般点醒,偏生执迷不悟。此番终是该醒醒了……”

“你疯了罢,我看着魔之人是你……”

“呵呵,我那蠢弟弟还将你夸作个女中豪杰。危难见人心,自我说了上路,你就顾左右而言他,可见纪陶的性命并不如你在此扯皮来得要紧。”

唐糖一摆手,不愿再与这无赖纠缠,恨道:“不必再说,即刻上路就是,横竖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同你赌。”

那人用寒光扫她一眼,问:“可以骑马?”

唐糖急点头:“赶路要紧。”

那人又轻蔑地瞟她身子一眼,忽然嗤一声:“省省罢,小杂种若是有个闪失,我还用什么来换人?”

唐糖不动了,怪不得他今夜对她尚算客气,至少没有揪着她的头发撞墙,也没曾抽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逼恐吓。原来他已然什么都尽收眼底。

亏她出门之前还精心穿了衣裳掩饰,指望这个人蒙在鼓里。怎奈她身子尚且不重,但她略显臃肿肚子到了这个时节已经藏匿不住了。

怀了麒麟肉,纪二想必尤为高兴罢,至少他的主子仙药有了着落,他要是也被赏了吃一口,是不是可以服侍老头儿一万年?

那人先行下了楼,一边不客气道:“楼下备了车。那位秦姓武夫当真要去?”

唐糖本不欲连累秦骁虎,但想想这一路单独对着纪二一人,那真是死的心都有,故而张了张嘴,道:“是。”

那人倒是没再阻拦,回头又道:“难道还打算回去收拾什么东西?不要作无谓的打算,去了也什么都做不成。老三性命要紧,还是你那些雕虫器具要紧?”

唐糖抿唇狠瞪了他一眼,未曾理会。

幸好她早料到有这一出,知道来了便走不脱,来前早就将几件紧要工具贴身收拾妥当。

她恨透了此人,却又不得不听命于他,声声应着,紧随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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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垭口前,唐糖言辞拒绝了秦骁虎的护送:“四虎子,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是我们母子一起的命,只要孩子还好端端活在我身子里一天,他们就不可能动我一动。你不能再送了。”

秦骁虎趁着四下无人暗劝:“小包子,你还是那么实心眼,他们如此显眼的诱敌之法,你不能着道!这位二哥身上多处重伤,腿脚亦不甚便利,我一会儿从后攻其不备,将他扣下,逼他说出实情后打算罢。”

唐糖连连摇头:“不可,他是个世所罕见的怪人,光靠威逼万不可能奏效。他不考虑我的性命,或能顾念纪陶的性命,我跟了他进去,至少有两个人可以帮到纪陶。他若是不入内,到时候纪陶便只有我一个人,我若遇不测,那他便立时孤掌无援!这个人必须一同进去。”

“那我也必须一同入内。”

唐糖劈得晕书生裘宝旸,却劈不过猛将秦骁虎,只得好言相劝:“四虎子你听我的,就在垭口等信,这个地方若是这么多时日只是有进无出,里头的人想来不会少,齐王殿下到时候一定需要人收拾残局。这一路……多谢你。”

“小包子,你不明白原委。其实这并非你一人的家事……你也曾听三爷说过的,我生身父亲孙晋谋,于二十五年……”

唐糖恍然明白过来,惊讶得不知所以。

秦骁虎很诚恳:“我曾听殿下说,旧城之内机关遍布,我因不识这些玩意,故而单枪匹马也是不敢入内的。你是此中高手,今日你既决意要去,便当捎带我一程可好?我若去了,三爷岂不又多一援手?”

唐糖想想在理,这才郑重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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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危以及他麾下领去的大支镇远军依旧守在垭口待候纪陶的消息,但他们已然在这个地方守了半月,仍无指点大军进发的确信自底下传来。

唯一可知的是,进入垭口的先锋军尚且活着。

因为就在昨天,外头还收到他们用木鸢送出的平安信,但信上也只有事先约定的一个记号而已,再无多余文字来告诉外界,在里边的人究竟遇到了什么,经历着什么,是不是还同纪陶在一起。

凶人并没把坐等收获渔利的赵思危放在眼里,倒是在入垭口时哑声奉劝了一句秦骁虎:“不想以身饲鱼,还是不要入内的好。”

秦骁虎心意已决,唐糖也觉得并无立场相拦,便索性替他说了句大话:“这位秦将军是属蛟龙的,岂能怕那种池中污秽?”

凶人冷哼:“你带多少高手入内,以为就能避开还债的宿命?”

唐糖趁势问:“你口口声声说要算账,在进去之前,何不让我死个明白,我究竟需要还什么债?”

凶人不再阻拦秦骁虎,自己先行入了那处垭口,忽然回身笑得有如冰刀:“让纪陶找你算。”

作者有话要说:纪陶:气死了,一个不省心的疯哥哥,一个死心眼的傻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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