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纪陶惊觉大事不好,匆匆跑去领人,风大林子黑,小孩居然还立在那里,连位置都没挪一挪。
小糖糖见着纪陶,眼睛骤红一圈,却不哭也不闹,一路由他牵着回府,一直紧抿着唇。
纪陶一劲道歉,什么绝招都使了,什么好宝贝也都献了,唐糖那时候并不那么伶牙俐齿,只一味地倔,一言不发,米粒不进。
纪陶吓坏了,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劝:“三哥下回要再扔下你自己跑路,你就同我绝交,将我扔去林子里喂狗可好?”
小糖糖半懂不懂,回想起方才林子里的呜咽风声,慢慢后怕起来,一时嚎啕大哭,直呼大骗子。
纪陶手足无措去哄,愣是止不住这个哭包,只好声声讨饶:“就是大骗子。同骗子绝交就对了,憋死他,再也没人理……可怜不可怜?”
小糖糖点点头,抽泣着问:“什么是绝交?”
“绝交的意思,就是再别理我,就是先生说的割席断交,你懂不懂?”
小糖糖摇摇头,抽抽噎噎,伤心得要命。
纪陶轻轻拍哄:“不懂也不要紧,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小糖糖哭累了,似懂非懂擦擦眼睛。跑去翻出个上回从庙会寻到的迷宫盒来,扯扯他的袖子,递给他要他解。
那个迷宫盒小得可以托在手掌心,纪陶一心讨好小孩,满口答应下来。
拿回去他才犯了难,盒子虽小,却听得里面嘡啷嘡啷作响,摇一摇响动更大。这东西唐糖那孩子都解不开,他哪里有法子?
琢磨一夜一筹莫展,眼看天亮了小孩就得来要结果,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拆了它。
清晨小糖糖看见一堆盒子的尸骸,傻了眼。不过她倒是没再哭,反倒有些佩服,连说三哥厉害,捧着那堆东西,聚精会神琢磨去了。
再后来纪陶打架,小糖糖依旧跟了去,每每一个地方立到最末,等着纪陶过来骂:“死心眼,下回见势不妙就先跑!”
小糖糖傻呵呵应着,到了下回照旧不懂得跑。跑到别处他还如何找见她?一条道走到黑不担心,纪小三爷气性不大,气完了总会回来领人的。
从此再没有落下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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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冷笑:“我还道你忘了,三爷果然一言九鼎,原来都认下了,那还好意思跑来捉人?”
他并不接茬:“你听听那个响动还有没有?因为那个盒子的启发,后来助我破了不少难题。”
唐糖十分以他为耻,忿忿道:“什么启发,你这是手艺么?要是蛮力也可解难题,您那个青瓷盒如何不敢砸了?却装神弄鬼的骗我来开。”
“哼。”
“你还好意思哼?三爷入戏太深了罢。”
“糖糖,那青瓷盒……我已然存于齐王宅中了。”
东西落到齐王手上这事唐糖早就知道,里头的东西必定早就起出,留在赵思危处无非当个破摆设,还能有什么用处?
唐糖没大上心:“既然上头无事,我这便要上去,三爷这是打算一旁搭把手,还是出去等着?”
纪陶听她语气之间大有转圜,心中一喜,抢身往那软梯上一攀:“我先上去。”
唐糖心肠又不是石头做的,望望那副身形,泪差点被催出来,低低唤了声:“你慢点。”
“好。”
他虽应着,回身将她一提,一臂抱上了阁楼。
一得意便易忘形,纪三爷行事多少年没这么毛躁过,肘间一触,触到了阁楼壁上的某处小暗格。
他完全可以闪身躲开,然而那一处空间狭窄不堪,他若躲闪,中招的说不定就是唐糖。故而他没动弹,还环身护了一把,任触发的小飞镖一气雨点般突突突戳来,恰好……戳在了他的臀后。
一时间疼痛钻心,他忍了忍,连声闷哼都没出。
她随手捡了一枚来看,镖头是那种爪型短针,不像是喂了毒,隔着衣裳,扎得也不会太深,并不可能致命,就是这个位置太过引人发噱。
唐糖怕笑出声来太不上道,强忍着低首替他仔细拔镖:“不要自己动手,全都我来,痛便唤一声。我数数总有十多个镖,这一个镖头上六根刺,一定要慢慢拔,你拔折了刺就留在肉里头,痛死事小,留下后患……伤口的位置太妙,别说走路睡觉,往后连坐都坐不得。”
纪陶冷汗淋漓,却还有心思玩笑:“以为你不疼我了。”
唐糖一心料理伤口,无心同他理论,倒有些支吾:“那个,一会儿恐怕要得罪……让我看一看。身上有酒没有?”
他正沮丧说没酒你是不是就不看了,阁楼角落那个女声虽细弱,却是冷冷的:“我成天都在数,再过一盏茶的工夫,这间屋子便又要倒转了。到时五脏六腑都颠出来,难为二位在这种地方还有打情骂俏的兴致。”
作者有话要说:纪大人:这镖难道要留在身上?虐身……求直接快进到伤口检查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