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的心蓦地一紧,她深藏心底的害怕,终究有了一个答案。
原来,这臭丫头这些日子费尽心思的帮她除去阿耶那父子,心底终究还是为了出这一口气。
回想在大云的那些日子,若是没有她的狼狈出现,或许苏折雪还是临安花魁,而臭丫头还是那个成日嘻嘻哈哈绕在苏折雪身边的小校尉。
若是没有她的坚持,苏折雪不会被阿耶那偷袭,便不会中蛊毒,不会只剩下一年性命,更不会因此步步推开子鸢,让这臭丫头那般伤心。
若不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心事,苏折雪又怎会牺牲自己来成全她与臭丫头一世相守?
源自心底深处的愧意再次涌现,阿翎只觉得心头甚苦,苦得有如刀搅。
“你说的可是苏折雪?”阿耶杰放声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突然,脸色一沉,咬牙道,“我最不该的便是相信薛子珏,相信你是个死人,让你乱我好局,”他伤然看了阿翎一眼,“蒙蔽了萧栈雪的心!”
“阿杰!莫要再糊涂!”阿耶那怒声一喝,“如今我们父子唯有齐心才能杀出去!”
“摩烙大哥,老头子交给你,阿耶杰的命,是我的!”子鸢凛声咬牙,一振手中长剑,准备与阿耶杰一战。
“好!你既想送死,我又为何不成全你?”阿耶杰恨然一喝,“这世间本就不该有你!”
“薛紫鸢,你回来!”阿翎心知子鸢万万不会是阿耶杰的对手,忍不住唤道,“朕命你回来!”
“阿翎,你别怕,大晋笼罩多年的蛊虫阴云,就由我今日一剑荡开!”说罢,手中长剑没有迟疑一刻,朝着阿耶杰刺去。
阿耶杰错步避开,袖中已暗藏了数只狼蛊,趁着子鸢一剑刺空,忽地甩袖而出,几点黑星疾射向子鸢的背心。
“铿!”
子鸢忽然反手弹剑,堪堪将狼蛊挡落脚下。
惊诧于子鸢武功的精进,阿耶杰只觉得心头闪过一抹不祥之意,他微微侧脸看向父亲。照理说,阿耶一脉这百年来一直打压离荒其他五部,摩巫部已灭,眼前那些摩巫残部是如何都不可能与父亲对上百招,可如今看来,摩烙与父亲几是平手,完全没有败意。
思来想去,阿耶杰发出一声冷笑来,“原来如此!”
子鸢又一剑劈来,阿耶杰并不急于接招,反倒是下意识地躲开子鸢的攻势,甚至回过头来,对着阿翎冷声道:“我今日便让你好好看着,薛紫鸢是如何七窍流血,暴毙当下!”
“什么意思?”阿翎心头一凉,紧紧盯着子鸢,“臭丫头,你回来!”
阿耶杰没有回答阿翎,仅仅对父亲道了一句,“父亲,我们且与这些人拖上半个时辰,到时候必有转机!”
阿耶那心头本也奇怪为何今日这些人如此难缠,甚至心头还是不敢相信,这些人如何能杀入国师府,破坏他的蛊母,当听到阿耶杰的话,瞬间心头明了,冷哼了一句,“原来如此!”
又是原来如此!
阿翎慌乱地在心头思忖着这四个字的意义,视线中的子鸢步步紧逼阿耶杰,越来越占上风,这些日子以来,子鸢除了偶尔回薛家一趟外,其他日子多与她一起处理政事,从来不曾练功什么的,今日一瞧她的身手,竟比往日厉害了十倍还多,究竟是何原因?
“莫非是……”阿翎只觉得一颗心凉到了冰点,她骇然看着子鸢的脸庞,果然比平日要红润许多,她不由得嘶声呼道,“臭丫头,你莫非是吃了战蛊?!”
战蛊是离荒一种自损之蛊,服用之人,不论武功还是体力会比常人高上十倍,半个时辰之后若不能及时将蛊虫驱出,必定会七窍流血,血脉爆裂而亡!
没有去回答阿翎,子鸢凝神静气,一招一式之间,越发显得凌冽无比。
阿耶杰以为自己拖上半个时辰是容易之事,却不想随着子鸢招式的骤变,身上少不得要挨上几个血口子。
这网内方寸之地中,地上残留着些许狼蛊,与摩巫部的食蛊虫战作一团,一时之间,虫撕咬之声与当中兵刃相接之声此起彼伏,每一声响起,都让网外围观的诸人心头蓦地一颤。
看见子鸢完全不依她,阿翎俯下身去,准备扯起天网,冲进去帮忙子鸢,可她的手才触及天网,才发现天网之脚坠满了千斤石,一旦落下,除非这殿上的文武百官一起用力,否则,谁也掀不起这张天网的一个口子来。
眼圈一红,阿翎心急如焚,她哀然看着子鸢,又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子鸢一直说,要照顾她二十年,难道所谓照顾二十年,便是用一条命来换阿耶一脉的覆亡,到时候阿翎贵为大晋天子,这世间便再也没有谁可以伤害到她。
而子鸢,也终究可以去黄泉路上追寻她的姐姐,从此再也没有谁可以将她们分开。
原以为,子鸢的心跳是会为她凌乱的,子鸢的深情可以在这相守的二十年中渐渐给她,没想到,子鸢终究不是她的纸鸢,那执线之人,永远都只是苏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