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芬芳走得极快,但脚步轻得没有任何声音。她趴着床沿跪在床边,刚刚看到周重璧的脸,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你去哪了,你怎么伤成这样,你疼不疼。
她一句话也问不出,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要炸了。
“嗯……”周重璧长舒了口气,想摸摸路芬芳的头叫她别哭,手却只能无力得垂在她耳边。路芬芳握了他的手,埋下头去还是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你……这是干什么,小伤。”周重璧这回惜字如金并非不想说话,而是为了节省体力,“经历了无数次,习惯了。”
他注定不会说些甜言蜜语。我好想你,我好怕失去你,我就是为了见你才坚持活着回来的。
他不会说。累到眼睛都无法睁开,只是闭上眼睛,静静感受她的气息。
他不会说。但如此简单言语敲在她心上,字字珠玑。
“别让我这么没面子啊。”周重璧似乎笑了,“那么多人都怕我,我却偏偏管不住你。”
“我……我以后会听你的话。”路芬芳不哭了,却觉得肚子里五脏六腑都拧成一股绳了,酸疼得难受。
周重璧的手还是冰凉的,但他感觉到路芬芳手心的温热,内心十分安详,很想就这样睡着。他在心里说道,你知道吗,那天我不是有意和你吵。你这个小丫头,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
你的这条路虽然充满了波折,但世界对你的善意还是多于恶意,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你有珠丘丹炉。
一旦他们知道了,便会像如今对我一样得对你。威逼利诱,赶尽杀绝。
一开始我对你好,只是觉得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合该相助。但是时间久了,我就忘了问自己为什么,只是习惯了,不问自己理由,就已经那么做了。
对你好,大概是我在这二十年流亡生涯中做得最有意义的事。我竟然不想停止,我不怕死,但很不想死。
既舍不下你,也不能向战了二十年的敌人低头,我只有找寻其他方法,维持我和洞天壶之间的平衡。
然后我去了妖界,背了这一身伤回来。路芬芳啊……为什么我在你面前总是这么丢人?我说你你犟嘴,我打架还总输,你会不会很瞧不起我啊?不不不,我是很能打的,为什么遇见你以后老是输啊?
反正我不许你走。我叫你留下,你就得留下!
我看着你的眼睛,觉得你也是很依赖我的。
但是我想留下——我如何才能不走呢?
**
路芬芳守了周重璧一夜又一个白天,最后清音看不过了才叫两个弟子把她拖走。他又逼着路芬芳打坐、服药,她差不多养好了精神又要去看周重璧。清音生气道:“你就让他消停一会吧!”
路芬芳这才同意暂时离开一会儿,但仍守在房间门口。她问清音道:“是谁把他伤成这样?”
“天击虹妖主座下红部的杀手。”清音道,“一个没名的杀手都能伤到他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路芬芳的脊梁仿佛战栗了一下。她不说话,清音便说道:“周重璧压不住洞天壶,洞天壶可能在倒吸他的灵力。”
路芬芳蹲在藤编吊椅上,抱紧了膝头。被山风轻轻吹拂,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她艰难得开口道:“那怎么办?”
“只有壶灵能救他的命。”清音说道,“自己的命竟然被仇人捏在手里,真比死了还痛苦。”
但总不能为了争一口气就这样死掉吧!路芬芳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
就在回紫翠峰之前,她还坚信自己不与李靖交易是对的。可如今见周重璧身体状况已经这样糟糕,路芬芳觉得万般害怕。她什么都不想了,一心只想救周重璧的命。她想不择任何手段把蝮蛇弄来,想尽一切办法让周重璧接受。只要他能活着,哪怕生她的气、不理她,甚至要杀了她,她也非要这么做不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