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十七年,腊月二十五,姚氏的宗妇柳氏来访。
她是姚奕的婶母,今年五十岁,长得慈眉善目,只是略有些憔悴之色。一口洛音说得极为悦耳,如珠落玉盘。
“我们都是几辈子的世交,本是该早来探望……”她看着倚坐在藏青色大靠枕上的萧菁芬,面带怜惜之色,“只是今年不太平,孩子们随着官家出征的出征,死的死……我在家是哭了又哭……昨日才出了孝……”
她的长房长孙一年前亡故,按照礼仪,她身为祖母要为嫡长孙服一年的齐衰不杖期之服。大宗嫡长房是一个家族的传承,嫡长子和长孙更是重中之重。一个家族中若是大宗嫡长孙亡故,基本上嫡长房就可以判定衰败了。
随着大宗嫡长孙的去世,整个姚氏也服了三个月的齐衰。
王氏对姚氏深表理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可怜的孩子!怎就病成了这样?”柳氏拣了一块帕子轻按眼角。
当今士族多夭寿,许多人都是三四十岁就去世了,能活到五六十岁就算得上高寿。萧菁芬二十多岁,还不到三十。绝对称得上年轻,眼见她病成了这样,柳氏不由想起那个不到二十就去世的嫡长孙。
“听天由命吧!”王氏轻声叹息,用帕子揩揩脸上的泪滴。
女儿的心思她再了解不过!生无可恋,死亦何哀。可她就不想想高堂父母,膝下的一双幼儿。
早知道她如此糊涂,当初就不该生她出来。
还不如外孙女懂事。
柳氏是为了姚奕而来!自从姚思谦知道了温幼仪拥有空间,而温幼仪又愿意让祖师进入空间。姚思谦便将所有的乌雕全部撒了出去,可是一连寻了两年也没有寻到姚奕的下落。
乌雕们在空间里呼吸仙灵之气。饮着空间塘池水,又食用着里面的仙果,早已经满身灵气。
尤其是阿黑,现在拥有十岁孩童的智商。
它们都是认识姚奕的,由他们出去寻人再合适不过。
可是哪里想到,直到现在也没寻到姚奕的下落。姚思谦随文帝出征前还叮嘱温幼仪,千万不要忘记寻找师祖。
“还是没消息?”柳氏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姚奕的阿耶三十多岁就病故了。只剩下娘亲一人。今年他娘亲的身体也不好。若不是温幼仪送去几瓶空间水,只怕是支撑不下来。
眼见还是没有姚奕的消息,柳氏生怕他回来的太晚。错过了最后一面。
“曾叔祖母,上月三只乌雕从海上回来,儿曾仔细检查过,它们的脚爪上没人绑缚字条。想必师祖不在海上。还有几只是往北去的,已去了大半年还未回来……”
温幼仪的话说到这里。柳氏不由心如刀绞,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
正说着话,却听到高空中传来一声长唳,温幼仪蓦地站了起来。
“可是有乌雕回来了?”柳氏收了泪水。惊喜交加。
“儿去前院看看。”温幼仪披上鹤氅,急勿勿地站了起来。乌雕身形巨大,降落时需要空旷的场所。温幼仪特意将前院几株老树伐掉,空出来一个空间。免得伤了它们的翅膀。
柳氏也坐不住了,紧跟着站了起来。
若不是王氏死活劝她在这里等,只怕她要跟着温幼仪去前院。
田庄的前院非常大,又因为伐掉了许多高大的树木,更显得宽敞。两只乌雕神情委顿地停在地面上,原本油亮光滑的羽毛变得有些污淖。
温幼仪急走几步,解下所披的鹤氅,搭在了依偎在一起的乌雕身上。
阿黑抬头看看温幼仪,将头往她肩膀上蹭了蹭。
一滴鲜血自阿黑的腿上缓缓滴落,将它身边的积雪染成了红色。
温幼仪心疼不已,唤了几个跟在她身后的婢仆,令她们去寻板舆。
“来人,把它们抬到我院子里!”
进了院子,温幼仪吩咐初五等人在外面看好的门户,一个闪身就拉着闻十八和两只乌雕进了空间。
阿黑伤的很重,不知它被什么人的箭给射中了。伤口已经有些发炎,若不是现在天寒地冻的不会腐烂,只怕它就回不来了。
温幼仪哭着用勺子舀空间水,仔细地撒在阿黑的腿上。点点污血随着空间水向下流去,渐渐露出了腐烂的肉。
“这些肉都坏掉了,得拿刀剔除。”闻十八持着牛角尖刀在火上烤了烤,小心地替阿黑剔着腐肉。
阿黑很懂事,知道闻十八在替它治疗,一动不动的任它施为。又替它撒了许多空间水,才用一块干净的布替它包扎起来。
回到空间,就是回了家。
阿黑无力的趴在地上,转瞬间陷入了昏睡。
另一只乌雕有气无力地吃几口桃子就不肯再吃,一直向上抬腿。
温幼仪此时正搂着阿黑哭泣没有看到,倒是闻十八注意到了,他忙自它脚爪那里取下了一个小竹筒。
为了怕竹筒妨碍乌雕们飞行,竹筒做的很小,重量可以忽略不计。
里面只可以塞一小卷纸卷。
抽开来看,闻十八却是失望了--
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上面塞口的小塞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是寻到师祖了吗?”温幼仪走了过来,可是看到闻十八手里的竹筒,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们先出去吧,免得外面等得太急了。”
闻十八眼见得没有什么结果,便跟着点了点头,俩人随即出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