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菁芬的话,温长蘅眼神微凝,尴尬地转过头,恨不得地板上裂开一道缝,好让他钻进去……
温幼仪睫毛连抖,抬眼看了看为她报不平的娘亲,伸出手轻轻握住,低低唤了声娘亲。
萧菁芬眼眶一红,用力将女儿的小手握住。
旁边跪坐着的莜娘子泪珠在眼眶里转了转,犹豫半晌到底没有掉落下来,贝齿轻轻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温长蘅,心中却全是狂喜。
温幼仪嘴角噙着笑,明眸一片冷然,缓缓抬起头。眼光落在绘着精致的折枝花纹图画的几案上,上面放着一个青釉四足盖炉,几缕翡色轻烟从镂雕的炉盖中悠悠逸出。
“阿耶时常去弄玉侧院,十日中倒是有三四日儿不能看到阿耶。儿常常在想,是不是儿做的不好,才会让阿耶不想留在安怀堂中。儿今日知道了,原来是因为儿没有让着莜娘子……原来阿耶只喜爱莜娘子,不喜爱儿……”
温长蘅蹙了蹙眉,露出一丝愧疚。
萧菁芬只觉得痛到骨子里,含泪看着女儿。
温幼仪接着说:“现在人人皆知阿耶说出金口,要让儿让着莜娘子。下人荫户们知道了,自然会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来去。仅仅自家人知道这倒无妨,可是难保下人中间没有那嘴奸舌滑的人物。若是他们说给别人听,别人会怎么想温家?儿才六岁,就已经想到了这些,想必阿耶也想到了吧……妻子嫡女失宠,儿和娘亲将来要怎么办?庶女已然登堂入室,阿耶又说出此话,怕是小夏氏不几日便会成为我的娘亲,儿会变成庶女吧?”
她笑了笑,脸色黯然下来。
在外人看来,温长蘅和萧菁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自然是恩爱非常。
然而,实际情况是什么呢?
温长蘅成亲前就先弄了一个表妹进门,活生生地打了萧氏的脸。萧菁芬不妒不怒,将夏金枝安排到了弄玉侧院中,好吃好喝地待着。哪怕她进门时庶长女莜娘子早已出生,她也从来没有说出什么不满的话。
萧菁芬大度、贤惠,从族里带来的两个滕妾美貌如花,美艳绝伦,是母亲王氏特意在族里寻得最美的庶女,就是帮她固宠的。
可是,温长蘅不爱两位滕妾的美色,却只喜夏金枝的柔弱。
夏金枝不在时,他倒是正常,可只要这个妾室一出现,他非得出些状况不可。
难道男人就是天生的有保护欲望?想要保护家中最柔弱的那个?
也许,温长蘅是爱萧菁芬的吧。
只是,他的爱却分成了很多份。
一时之间,温幼仪有些灰心。祖母是个心狠的,时时想除掉大房;父亲是个糊涂的,只知道听祖母的话,又不懂内宅阴私嫡庶之争;娘亲过于善良,不管是谁害她,只要不亲手杀了她,她总能原谅别人……
这个家,有什么可留恋的?
“岂会如此?瓠儿多心了,阿耶岂会宠妾灭妻?”温长蘅露出动容之色,急急辩解,讨好的看着温幼仪。
温幼仪双眸明亮,不染半点尘埃,坦然自若的回望着他,倒是温长蘅丢盔弃甲的转过头去,将眼神别开,心底涌出一股别样的思绪。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明亮,像直视到他的内心,让他有些自形惭愧。
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莜娘子不禁有些急了,双目一瞬,低声唤了声阿耶,两手牵着温长蘅的袖子,轻轻摇晃。
温长蘅转首,对她呈出一丝温和笑意,目光却突地一转,又落到温幼仪那双明亮的眼眸上,神思恍惚起来。
须臾,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将莜娘子的小手推到了一旁,郑重地道:“即是主母教训你,那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你身为女儿,要懂得敬爱主母。还有,此处乃正室,岂有你容身之处?速速离去吧!以后莫要再闯……念你,念在你初犯的份上,这次就不罚你了!阿芬,你说如何?阿芬?”最后一句,温长蘅却是转首对萧菁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