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氏听了这话,犹如被雷击中,蓦然倒退几步,怆然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前一段要说给敬东二十两银子的礼钱。怪不得你大哥如何折腾你,你从不敢反抗……怪不得……怪不得……”
刑氏直起了身子,尖着嗓子语无伦次“我是你的媳妇,是你孩子的娘。你怎就从来不和我说这事?怎么从来不说?”
“咱家里养着一个建文余孽,我不敢说,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一旦被人知道,这是满门抄斩啊!孩子他娘,菊hua,我心里苦,心里苦了十几年啊……”刘承志膝行几步,紧紧抱住了刑氏的双腿,号啕大哭。
刑氏反手拍打着刘承志的肩膀,泪水滂沱:“这么大的事,你就藏在肚子里,连说也不说!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媳妇,当不当我是你的亲人?我的承志,你咋就恁傻。你和我说了我能会害你?你也有个人吐吐苦水,咋就一个人担了十几年?”
刑氏说到这里,突然伏到了刘承志背上,夫妻二人抱头痛哭。敬民听得呆了,愣愣地盯着抱在一起的父母,又转过头去看同样呆怔的雪梅。
叶飞霜看了眼抱在一起的俩人,轻声的叹息。只有叶秋鸿孤立在屋中,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
“刘二叔……”他轻轻唤道。
刘承志怔了怔,肩膀微微地颤动,发出沉重的叹息,咬咬牙松开了刑氏,面向着叶秋鸿,沉声道:“叶公子要如何处置我家?”
叶秋鸿默然伫立半晌,然后屈膝跪在刘承志身旁,举手加额朝他施礼:“刘二叔便如同我的长辈一般,秋鸿怎敢处置长辈?”
刘承志愕然,怔忡地看着叶秋鸿,似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雪梅听到这里才算是听明白了一点,也就是说敬山不是刘家的孙子。其实是李尚书的长孙,当初赵夫人为了救自己的孙子,特意将刘李两家的孙子给弄混了,逃走之时又故意抱走了真正的敬山。实际上却根本就没存逃走的念头。而是希望衙役们找到自己,这样她和孩子都死了,李家的孙子就换了个身份依旧在世间活了下来。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情?雪梅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出这样的点子?为了让亲生孙子活命,故意抱错别家的孩子?
雪梅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无比的寒冷。这些能够坐上高位的人,心思果然是难以猜度,为了能够保留下一丝血脉,无所不用其极。李尚书和赵夫人怕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刘老爷子收留他们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更是没有想过,刘老爷子凭什么就要为他们舍去亲生孙子的性命?
这么做。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行为会给刘家带来什么。
想到这里,雪梅站直了身子,目视着叶秋鸿。“我爹是个老实人,三言两语被你哄出了实话。你只记得来认亲,有没有替我们想过,你们家不过是和李家是姻亲。刘家却是收留了李家的长孙,如果被人知道,面临的将会是什么结果?难道你忘了正学先生方希直(孝儒)?”
叶秋鸿听了这句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谁能想到赵夫人私下将孙子给换了,谁能想到刘家不声不响地把李家长孙给养大了?
他来的时候,董宜人只是希望通过刘家找到赵夫人的坟茔,将来有个祭拜赵夫人的地方。哪里能想到,就是随口问了一下李家那个孙子竟问出了这样的一件惊天秘闻。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不愿意去问。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不仅是对叶家还是刘家,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谁能够承受得起皇帝的金锤?谁又敢承受?连方希直都被夷族了,一个小小的叶家又算什么?
叶家能够在靖难之役中逃出升天,靠的就是李尚书写给赵夫人那封休书。明面上叶家和李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再加上叶家又韬光养晦近十年。靠着和杨大学士同是江西泰和人的乡党身份才重新挤回了朝堂中。
如果让人知道李家还有一个孙子活在世上,那和李家关系最近的叶家,又怎么办?
叶秋鸿叹了口气,深深地后悔了,用力的甩甩头,低声道:“我要回去问我爹娘……”
“是得问问!”刘承志立刻点头“叶明府是心里有沟壑的,自然能明白该咋办。”
“爹?”雪梅急得直跳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们走了,刘家人怎么办?
便想出言挽留,却听到叶秋鸿的话音传来“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回去吧,待我禀明了爹娘再来给刘家回信!只是,能不能……先将此事压下,不要告诉任何人?”
雪梅再看向刘承志,却见到他已是点头同意,只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见到叶秋鸿欲离开,一把拉住了叶飞霜的袖口,强笑道:“我与叶姑娘一见倾心,想留叶姑娘在家里住上几日,叶公子意下如何?”
“刘姑娘?”叶秋鸿愕然,就要使力来掰雪梅的手,却不妨雪梅却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叶飞霜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