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英堂,正房南边倒座三间抱厦里,别氏和小别氏还有几个房头的大娘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别氏听说邹家的七郎君正在向先生请教着学问,等请教完了再过来,不仅没有恼怒反而笑盈盈地对敬哥说:“这邹家七郎君真是认真苦读,也怪不得他小小年纪便中了案首。既是在做学问,我们这些老太婆不急,不急。你回去也别打扰他们,什么时间他请教完了只管让他过来。”
敬哥脸上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清脆的应了一声是,打个喏下去了,下了檐廊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想了想就顺着抄手游廊往南走,这个时候爷爷陈忠肯定在静斋书房里服侍着陈宗长看书。
“……天地君亲师,先敬师后敬亲友,这乃是尊师重教。小主母做的并没有错,你无需多虑,回头我将此事和宗长说一说。”陈忠听完孙子的叙述,笑着安慰他。
敬哥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回锦墨居传话。
“老主母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着急的非得在众人面前打小主母的脸?”陈家,怕是又不安宁喽!”看到孙子走后,陈忠往抱厦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的叹息。
这时,邹晨正在锦墨居小库房里一件一件的替小七挑选着礼物。
心中一阵阵的烦躁,阳阳连个贴子都没有散,从天然居的小门来陈家,不去拜见长辈,就是不想引起注意。你身为祖母知道就知道了,居然派人来请一个串门的小辈,这不是明摆着来要礼物吗?想到这里只觉得腻歪之极。
又觉得胃中一阵阵的翻滚……
石竹提着灯笼走在邹晨的前面,看到她不是说这个不合适,便是说那个贵重了,知她心里烦,开口说道:“小女郎,上次刘成叔从杭州带来的杭锦还有一些,要不然随便拿几匹过去?”
“一匹十几贯呢……”邹晨恨恨地说道,将手抚在自己胸口,略略平息了一下翻滚的气息。
石燕捂了嘴偷笑,顺手拿起几块昌化鸡血石“这个便宜些,要不然送这个?”
邹晨看了一眼,不舍道:“这个要留给你们姑爷刻印章呢,再看看……”
石竹和石燕就笑。
最终,主仆三人在库房里挑了半天,挑出来两盒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细高瓶,瓶里盛放着薄荷油,平时若是有感冒头晕可以挑一点抹在额头上,非常合适老年人使用。其他的几个大娘子则是一人一瓶据说从大食来的蔷薇露,虽说不名贵,然而这是海外来的奇珍,内地比较稀少。
虽然邹家在华商会海运部没有了股份,然而一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海运部的负责人不会忘了邹家,总会送来一些。
邹家一旦接到了货,肯定要给邹晨和美娘各一份,所以她是最不缺少这些海外奇珍了。尤其是风五娘,经常三不五时的接到宫里以兖国公主名义送来的东西,她也常常转送给邹晨。
石竹石燕看到邹晨最终选择了这些小东西,都是偷偷的笑,只觉得今天小女郎真是可爱极了,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小气过。这些东西虽然在别人的眼里珍贵无比,可是自家的库房都是成箱的堆放着,上面落了好厚一层土,要不是进库房来寻,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些东西。
陈琦和先生说了一声,便领着邹晨和小七往撷英堂而去,松墨捧着礼物和胡妈妈她们跟在后面。
陈琦一边走一边笑着对小七说道:“难为你想得周到,来就罢,还带了礼物。”邹晨听了这话只差没白他一眼,气哼哼的走在他们两个后面。
到了撷英堂里的抱厦中,上得阶矶,别氏正乐呵呵的看着姨祖母小别氏和几个房头的大娘子打双陆。
看到陈琦三人进来,忙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让小七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光又在他身上的澜衫袍子和头上的方巾流连好久,才夸奖道:“怪粉嫩的一个小衙内呐!瞧这通身的气派,将来定是能高中状元郎。”说着话,褪了一串檀香木佛珠给小七戴上。
小七道了谢,又拜见了其他几位长辈,从松墨手里接过礼物奉了上去。
别氏伸手接过,笑道:“来就来了,还就什么礼物?哎哟,这股子味哦,这可是外面说的那什么薄荷油,从回回国来的?””说着便打开了玻璃瓶子上面的塞子,一股薄荷的清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邹晨的脸上突然变幻了一下颜色,只觉得一阵阵胸闷气短……心中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老祖母好眼光,这正是回回国来的薄荷油,最是醒神提脑,有个头晕脑胀的最是合用。”小七恭敬的回答,一点也不见他在锦墨居里那种恣意和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