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晨向乌倩使了个眼色,拿了两根秫秸放在一旁,说是留着她晚上吃,乌倩则是欢快的眨眨眼,然后又一本正经的拿着针线装做看不见她们吃东西似的,一针一线的给未来的孩子做肚兜。
邹晨吃着甜蜜蜜的秫秸杆,无意中往院子里的日晷看去,现在她已经很轻松的能看懂天干地支各种农历时辰了,只要日晷中间的晷针停在哪里她看上一眼便能说出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个时辰。
晷针停在甲午年乙酉,邹晨心想,今日便应该是文相公的生日吧。也不知公孙璐此去能否求得文相公让圣人下一个赦,让邹家的羊毛作坊永不上贡。若是圣人肯下赦的话,这样才可以保邹家羊毛作坊的安全。否则到时不论是神宗还是哲英,可以瞬间让羊毛作坊变成贡品,那邹家将变得和江南的织户们一样,或是和端砚一样,到时可没有一个包拯来救自己家出水火。只能寄希望于文相公,让他求得一纸赦令。
此时的文相公府中,一派欢歌笑语,莺歌燕舞之声。前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是一些朝廷官员。而一些商户们则是等在后门,期望着文府的管家们能够出来见他们一面。哪怕明明知道这些是奢望,可是依旧不舍得放弃。
然而,他们等到月上柳梢,酒席散尽,文府的管家们也没有出来一个,甚至就连看门的小厮也没有出来露过头。
“你可是邹元朗?”欧阳修带着一丝醉意,看着给他倒酒的清秀少年,目光中闪出一丝轻视。
五郎放下酒壶深躬一礼,道:“回欧阳相公话,后学正是邹元朗。”
“元朗?元者日月也,文公倒是起得好字啊!”欧阳修斜眼睨着文相公笑道,言下之意眼前的少年根本配不上这个元字。
文彥博心中一阵不快,你在朝堂上找我麻烦就算了,怎么今天我寿诞之日还想在我家中找麻烦不成?然而脸上却是显现不出,光风霁月般笑笑,举起酒杯自饮了一杯。
“永叔难得夸我一句,当以酒酌之!”说完,将酒杯向欧阳修亮了亮。欧阳修哈哈一笑,也紧跟着饮了一杯,旁边的几个相公眼见得两人似有不快,急忙走上前一人迎住一个,拿话题岔开,议论起京中的几位ji子舞姿来。
五郎的目光低垂,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脑子里却快速闪过邹晨对欧阳永叔的评价来,永叔性耿直,然其反复无常,叛师在先,此种人物不可依靠,你日后在朝堂中万万不可与其亲近。凡是他的门人子弟,必是继承了他的反骨,将来他的学生必会像他对待范文公正一般对待他的。
五郎看到文相公又和其他相公谈论起了诗词,便拿了酒壶站在文相公身后,准备随时添酒。
这些相公们吃酒之时难免诗性大发,正在酣畅淋漓之际,突听得韩琦说了一句:“文公,某听闻你近日得了一件宝贝。可不能藏私,得让我等都瞧瞧。”众位相公一听有宝贝,纷纷撺掇着文相公将宝贝取出,以供一观。
文彥博大笑,“这宝贝和其他宝贝不同,过于巨大,既是诸位想看,便随我来吧!”
说完之后令管家手持风灯在前引路,几个相公一路踉跄着往书房走去。等到了书房之后,管家把门推开,然后进去点了数盏灯,这才请了几位相公入内。
几位相公,进去之后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等到走到文相公的书案前时,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只见地面上摆着数盏风灯,在莹莹灯光跳跃中,地面上的地毯散发着安逸的味道。
“地上的地毯,便是老夫收到的贺礼!”文彥博笑道,“诸位,如何啊?”
“精妙!绝伦!叹为观止……”几个相公异口同声的赞叹道,然而心里却是酸溜溜的。
到了他们这种地步,人世间的财富和各种金银玉器已经不再看在眼里了,只有那些古董字画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又或者是一些新奇的事物才能让他们打起精神来。若是文彥博的门下送了一尊几十尺的白玉观音也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然而这块地毯却是前所未见的东西,几位相公竟是不知道它叫地毯。
唉,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门人,在生日之时送个白糖方略给自己呢?也没有人随便拿了一件衣裳就得了圣人赏赐,更没有门人送块地毯,让我在这几个老货面前长长脸面。
几位相公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把文彥博骂了一通:得意什么,不过是有一个好门人罢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