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开口,瞥眼看到刘秀双手似乎在微微颤抖,他心中一凛,突然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个看似淡然平静的人,原来也会紧张啊!
似乎承载改变三国江山格局的重担,在此刻,全部压在他一人身上吧。
全天下的人,都在无意中,等待着他去做一个足以影响百年千年的决定,但对他而言,就是成则踏出一统江山之路,败则信心尽失,甚而一蹶不振。
在城墙之上,刘秀迎风而立,神情淡然,一眼看去,恍惚间,仿佛这天下就只有刘秀一人独自站立,站在世间的最高处,俯视所有。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心中纷乱的思绪压下,回道:“慕容丹似乎故意等我军北上攻城,恐怕他早已做好准备,而且他以讨伐叛逆为由,调动燕国大军,表面上是为了攻打藩镇,实则是为了应对我帝国大军,再且战场在敌国,对慕容丹而已,粮草供给十分方便,又士兵因上次战败,都憋着一口闷气,若是北上,定然以为我军目中无人,欺凌太甚,士气自然高昂,殿下,我军北伐路上还有数座高山拦路,若是跨山北上,对士兵体力而言也是隐忧,上次慕容恪大军体力不支,兵败平衍,也有这个原因。”
说完低下头去,等待刘秀说话。
刘秀眼神一暗,但瞬间回复如初,点了点头,淡淡道:“那你认为我们胜算几何?”
完颜硕顿时抬头,看着刘秀,犹豫了一下之后回道:“不足三成。”
刘秀听后目光一闪,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完颜硕看着刘秀,见他面色如常,竟然猜不到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晌,刘秀突然转过身去,看着城外那片广袤的土地,迎着从北方刮来的狂风,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风中,他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传到完颜硕耳边:“北燕乃是贫瘠之地,亘古荒野,毫无价值,可是我依旧想要打下那里,占领碎叶,让皇帝称臣,百姓俯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完颜硕跟着上前一步,结果刚走到刘秀身边,垛墙风口,突然一个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几步,他未曾料到,北方的风竟猛烈如斯!
而刘秀却以柔弱身躯,任凭风吹,站立良久,他眼角一跳,稳住身子,再次上前,北风夹杂着些许碎石,扑在脸上,犹如刀割。
他吸了口气,也如刘秀一般,迎着风,看着苍茫大地,回道:“殿下若想登顶天下,燕国必须要踩的石头。”
刘秀微微一笑,负手迎风,道:“不错,只有保证燕卫两地稳定,我才有足够精力去征伐天下,去直面蜀国,还有......”他转过身来,看着完颜硕,手指向南指去,忽然笑道:
“还有可以称得上是本王内心最大的敌人,出离国,拓跋家族!”
完颜硕在瞬间屏住了呼吸,头上青筋暴起,半晌,他坦然回道:“出离国上下的确野心不小,尤其数百年来拓跋家族一直在暗中布局,不仅是汉国,即便是大陆其他各国官场中,都有出离皇家的影子,就连殿下倚重的暗影军团,都是拓跋家族用来谋划的棋子......”
刘秀目光一闪,突然打断他的话道:“那你呢?”
完颜硕身子一震,深深呼吸,沉思良久,才咬紧牙齿,回道:“若按照皇帝的本意,我也是被安排在你身边的棋子。”
刘秀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等他继续。
完颜硕瞳孔微微收缩,虽然刘秀沉默不语,但他身上却有不可阻挡的威压逐渐透出,将自己笼罩在里面。
有股沉重感,压在心头。
半晌,他才正色继续道:“但我并不甘于受人驱使,尤其仅仅是作为一枚永不会出头的棋子,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我也想建功立业,想要开拓疆土,征战天下,名垂青史,做万古传颂百姓口中的传奇。”
刘秀听后忽然轻笑一声,但笑声中却毫无一丝感情,仿佛这声笑不过是为了应和完颜硕的话语罢了,他转过头来,看着完颜硕,道:“若有机会,你是否会取我代之,毫不留情?”
完颜硕听到这番石破天惊的话以后,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身后就是城墙,背后就是狂风,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他只觉得喉咙发干,冷汗流下,瞬间被风吹散,凉意因此袭上心头,一股无形的威慑之力,竟令他感到心悸。
冷漠但却淡然的目光,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子。
完颜硕深深呼吸,望着前面迎风不动,一脸淡然的身影,重新站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决绝回道:“我会。”
刘秀的脸瞬间阴冷下来,冰冷的目光如刀锋一般破空而出,完颜硕几乎瞬间,感觉到目光锋利,犹如刀割。
平衍城墙上,苍穹之下,在此时此刻,一片死寂。
似乎就连远处正在忙碌的军队都感觉到了异样,喧闹声渐渐小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半晌,刘秀才收回目光,缓缓点头,道: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完颜硕挺起了胸膛,坦然面对着刘秀还有些尖锐的目光,仿佛从慌乱中恢复了过来,微微一笑,淡淡回道:“我怕!”
刘秀目光一闪,诧道:“哦?”
完颜硕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转过身,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平原,半晌,回道:“相比于生死,我有更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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