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日暮后的大殿,盏盏灯火,如金色莲花绽放,往日里十分熟悉而亲切的场景,此刻看在眼中,却平添许多凄凉。陈兰桡进了勤政殿,入眼一点一滴,都是昔日景致,但是此刻却已不属于陈国所有。
一朝一夕,翻天覆地。
公子燕归卸了铠甲,身着玄色武将常服,腰扣玉带,气度沉稳,幽淡威严,却丝毫都无武将的悍厉气息。
陈兰桡看着他,不知为何便想起了师神光。
两人对面坐了,公子燕归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道:“喝一口热茶,驱驱寒气。”
玉盏之中,清茶泛起袅袅白汽,缭绕而上。陈兰桡对上他一双幽深的眸子,心中忽然汗颜:“我怎么会想起神光哥哥,这人哪点像他?”
师神光喜欢穿白,就如他的人一样明朗温和,高洁不然凡尘。但是面前的人,不仅性格跟师神光迥然不同,而且总是一身囚徒般的黑色,深沉阴暗,令人不喜。
陈兰桡开门见山道:“之前我曾问你神光……师将军如何了,你的回答语焉不详,如今你可愿坦白跟我说明他如今的下落?”
“如此挂心他……呵,”公子燕归淡笑:“我听说师神光是公主你未来的夫君,可是真的?”
陈兰桡见他不答反而问东问西,昂首道:“不错。”
公子燕归看着她坦然的神情,眼神一暗:“哦……无妨,那也是过去之事了。”
陈兰桡道:“你这是何意?”
公子燕归举手轻轻啜了口茶,才道:“我是说,师神光注定是娶不到公主你了。”
这一句十分刺心,陈兰桡闻言,心中又惊又怒,差点拍案而起,她再三隐忍,才道:“公子燕归,你到底回不回答我所问?”
公子燕归凝视着她,复微微一笑:“我当然会,你是想问师神光的生死,如今人在何处么?其实这个我也并不是十分清楚。”
陈兰桡听了这句,道:“这么说,神光哥哥没有落在你们手中?”不由地心头一喜。
公子燕归瞧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他面前的这双眼睛正视着他,眼里满含着期望。他竟有些窒息,短短道:“不错。”
陈兰桡略松了口气,又问:“那你为何说他的生死你不知情?”
师神光驻守盐谷,将武魏牢牢阻住,如今武魏攻进城来,那自然是师神光出事,陈兰桡极怕师神光落在公子燕归手中,以师神光的脾性,是绝对无法容忍成为败军之将……何况若是被俘,还不知要遭受何等折辱呢。
可若是两军交战,师神光落败而逃,他自然会首先返回庆城,又怎会杳无音信?且并没有盐谷的陈国士兵回来报信,以至于直到武魏兵临城下,庆城守军才知道大事不妙。
种种疑惑,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燕归看着陈兰桡眼中疑惑之色:“说来怕你不信,据我推测,是陈军内部出了纰漏。”
陈兰桡心惊:“什么?”
公子燕归到:“连我自己都有些不信,本来……师神光的确是个天才战将,加上盐谷地形险要,故而两军僵持数月却无法突破,若非是陈军内部哗乱,此刻我们就不能坐在这里说话了。”
两军相持数月,一日夜间,公子燕归正坐大帐之中,忽然听得外头骚乱声,叫了随军来问,却说是对面盐谷的大营之中似有异动。
公子燕归当即出来相看,果然看到盐谷大营中火光闪烁,隐隐有吵嚷喧哗声随风而来。
那一刻,燕归身边的谋士分析是师神光故布疑阵而已,建议公子燕归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此前两军也有过数次的试探交锋,陈军在师神光指挥之下,进退有度,而武魏也从未占过上峰。
有几次,师神光甚至派兵来袭,打了武魏措手不及,若不是公子燕归坐镇,恐怕武魏便要给陈军追着打得落花流水。
而原本一直随军的主帅武魏太子琪,也正是因为在一次夜袭中吃了师神光的亏,因此心有余悸,特意从盐谷之外的大军驻扎地撤离,一直退到了已被武魏占领的晋国小城。
盐谷这边的战事,便全权交付公子燕归处置,数月来两军相持不下,各有输赢。
所以今夜陈军大营异动,谋士们才也纷纷分析说是师神光又“故布疑阵”欲引武魏入彀而已。
但是公子燕归观察片刻,毅然下令出兵偷袭!
公子燕归派了八百骑兵为先锋偷袭陈军营帐,到了陈军大寨外围,发现守卫十分松懈,不知为何守军都有些惶惶然,八百骑兵顿时掩杀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