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太过震惊于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却没有去想太多,此刻联系起来,他越发觉得宁儿不寻常,宁儿才十五岁,连京城都没出过,她如何知道千里之外的虞山有金矿?
精明如云锦,也是想不透这件事情。
安宁淡淡的一笑,“宁儿自然是知道,但为何知道,宁儿就不能告诉表哥了,现在有了虞山这个宝藏,表哥要快些让人主持那边的开采事宜,另外,皇上得知这个消息,也定会查出虞山的所有者,这么一个香饽饽,崇正帝自然不会就此看着别人一口吞下。”
“那我们该如何做?”云锦问道,对于安宁,他是全身心的信赖,遇到事情,他第一问的,便是安宁的意见,这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静观其变,这么个好东西,崇正帝想分一杯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另外,崇正帝若是开始查金矿,你便将那金矿的所有者是‘二公子’的消息透露出去,其他的事情便由我来出面。”安宁敛下眉眼,‘二公子’的手中掌握着崇正帝忌惮的东西,便是到时候他想来硬的,也会考虑再三,顾忌着她。
“好,表哥听宁儿的。”云锦朗声开口,对于安宁是如何知晓虞山有金矿的事情,安宁不说,他便也不再继续问,他明白宁儿不让他知道,自然是有她自己的原因。
他又怎能猜得到,自己的这个表妹是重生一世的女子!
“另外……”安宁正开口,猛地门被推开,哐当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安宁皱眉,回过头,看到来人之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是你?”
门口那个蓝眸的俊美男子靠在门扉上,双手抱胸,笑睇着安宁,但那俊脸上的笑容却让人头皮发麻,那眸中闪着邪魅光芒的男子,不是海飒又是谁?
“怎么?不能是我吗?主子看到海飒似乎很吃惊?”海飒利眼微眯着,刻意加重‘主子’二字,似乎是在提醒着安宁什么,一想到那日被这二公子给糊弄了,海飒心里就来气,这段时间,他刻意在八珍阁等着他,可等了这么久,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好在今天他跟踪了这个银面公子,不然他怕是还找不到他呢!
安宁敛了敛眉,吃惊!她当然吃惊!除了吃惊之外,她心里还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好似要被人死死的粘着一般,扯了扯嘴角,安宁淡淡的开口,“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事情让你做,你自己可以随意安排你的时间。”
“那怎么行?我可是你的奴隶,自然要随时候着,听主子差遣,四国使臣可都是见证,不然我们去找崇正帝评评理?”海飒挑眉,朝着安宁走近,上一次把他给糊弄了,说什么要给红颜知己送衣裳过去,说什么他跟过去不太方便,可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过,很快他便知道这个二公子会红颜知己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摆脱掉他呢!
哼,二公子要摆脱他,那么他偏偏要缠着他,不让他如愿,这一次,这二公子休想再跑了!
“这……找皇上评理就不用了,既然你要随时候着,那你便随时候着吧!”安宁敛眉,堂堂船王,又怎是好打发的主,上一次被她钻了空子,这一次海飒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再上她的当了。
“那是当然!”海飒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那模样倒是没有一点儿奴才的自觉,警告的看了安宁一眼,好似在告诉她,这一次休想再耍什么花样!
安宁看着他的举动,嘴角抽搐,心中暗道:她这是得了一个奴才呢?还是给自己寻了个主子?
原本安宁还要对云锦吩咐些事情,可海飒到来打断了她的计划,如今海飒大模大样的坐在了那里,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她还怎么开口?海飒是聪明人,若是听了一部分,凭着他那脑袋,也会察觉到什么吧!
“哥,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安宁嘴角微扬,此刻海飒在,她对云锦的称呼也就变成了二公子对云锦的称呼。
云锦冷冷的看了海飒一眼,眼中丝毫不掩饰他的不悦,这海飒,名为奴才,可哪里有一点奴才样?
“我们走。”云锦目光转向安宁,又恢复了那分柔和,同时多了一丝自责,海飒能找到这里,定是跟踪了他,从八珍阁跟到琳琅轩,这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那么长时间,自己竟没有察觉,这个海飒,倒是有些本事的,此时的云锦又怎知道,这海飒可不是普通人,堂堂船王,若是没有本事,如何能够成就得了那个海上帝国的霸主?
云锦和安宁相携出门,海飒自然是紧随其上,见二人上了马车,也径自跟了上去,原本宽敞的马车,因为多了两个高大的男人,顿时变得拥挤了起来,云锦刻意坐在海飒身旁,目的便是要隔开他和宁儿,这个海飒,一看就不是平凡人,他这般缠着宁儿,还要“甘愿”为奴,心中在算计着什么,他也弄不清楚,正是这样,他便更加要防着这个海飒。
云锦明显的敌意,海飒自然是感受得到,不过,他却丝毫都不介意,目光落在二公子的身上,这段时间,这二公子的身影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这感觉让他怪异至极,他想这或许是因为他不甘被二公子赢了,不甘被他糊弄了,所以才会如此,因此,他一直等着这个二公子再次出现。
但此刻见到二公子,那种感觉依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深刻,视线一从他的身上移开,脑中便浮出他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海飒好看的眉峰皱了起来。
马车上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海飒微怔,看着安宁的视线多了几分锐利,“二公子昨夜是否又是佳人在怀?”
不知为何,这话说出来,原本该是促狭,愣是被他说出了几分酸意。
佳人在怀?安宁也是愣了一下,想到那天的事情,反应敏锐的她立即明白了过来,轻咳了声,“这都能被看出来。”
“哼!小小年纪不学好,不过是十五岁,便如此不知节制,你当心有一天被女人给掏空了。”海飒脸色明显的不悦,丝毫都没有掩饰,听了安宁的回答,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
“劳你操心了,可我看海飒公子怎的像是欲求不满?”安宁敛眉,她不知节制?是他自己想多了吧!不过,他想多了对她也没有坏处,正好给了她一个掩饰的借口。
欲求不满?海飒英俊的脸黑了黑,冷哼了声,别开眼,不再去看安宁,但心中的怪异感觉越发的浓烈,一想着二公子佳人在怀,郁结之气就噌的一下窜了出来。
正此时马车倏然停下,强大的惯性引得安宁往前一倾,云锦和海飒同时伸出手,海飒却是先一步稳住安宁的身子,长臂横在安宁腰际,海飒的俊脸竟倏地通红,忙收回手,但那触感却是让他有些迷醉贪念,心中暗自低咒,他怎的对一个男子……
“谢谢。”安宁开口感谢,要不是他,自己方才怕是该摔了。
不过,海飒却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掀开车帘,大声对着外面吼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停个车也没有预警,你是想摔坏你的主子吗?”
劈头而来的呵斥让外面的车夫顿时苦着一张脸,“公子,奴才不是故意的,是前面一辆马车,将我们堵住了,奴才不得已才停下了马车。”
“哦?”海飒眸子一紧,心里本来就有气,看向前面挡住他们的那一辆马车,心中的怒气更浓,“你们,还不快让开!”
海飒素来是一个懂得控制情绪的人,但此刻,他却是有些破功了,暴躁的朝着那边吼道。
对面的马车上出来一个十多岁的粉衣小丫头,生得玲珑可爱,看到海飒,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便消失,冷哼一声,“要让也该是你们让!”
海飒眸子一紧,一个小丫头都敢跟他呛声,他现在正是有气无处撒呢!正好,撞到他的枪口上来了,他可不在意对方是男是女,是大是小,先出了气再说,“让我们让,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谁怕你!有种和我打一场,我可是未来的女将军,今天便让你成为我第一个手下败将!”小丫头扬起下巴,满脸挑衅的看着海飒。
“口出狂言,这么大点儿,你还是回家吃奶吧!”海飒冷哼,这个丫头,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解决掉。
正此时,马车内的安宁却是倏然开口,“海飒公子,怎的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我们让让便行了,不要闹事!”
而那边的马车上亦是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念儿,休得无礼,让车夫把马车挪挪,让对方过去吧。”
“娘,念儿打得过他的!”叫念儿的小丫头撅着嘴,似乎不满意马车内的女子的安排。
“不听话吗?”马车内的女声多了一丝严肃。
叫念儿的丫头小脸顿时纠结在一起,心里不甘,却又不得不听娘亲的话,冷声对车夫吩咐,“娘让你挪挪马车,手脚快些,别让娘久等!”
说完,便再次看向海飒,“今天你运气好,有我娘亲在,若是下一次,我定要和你打一场!”
海飒凝眉,这小丫头竟这般猖狂!
马车挪开,安宁这边的马车驶了过去,方才在听到对面马车中传出来的女人的声音的时候,安宁心中也是一怔,那个声音她是记得的,掀开侧边的帘子,安宁看过去,正好看到对方也在那时将帘子掀开,看到那张脸,安宁心中更是确定,果然是那日在天灵寺中遇见的那一个奇怪的美妇人。
美妇人看到这个长得俊美的温润公子对她点头,亦是回以一抹笑容,很快便放下帘子。
两辆马车错开,各自继续行走,马车上,安宁的思绪却是依旧没有从那个夫人的身上转回来。
念儿?她记得那妇人唤她的女儿为念儿,方才她的那一撇,她也看到了那个叫做念儿的小丫头,眉宇之间倒是和那妇人长得极为相似。
不知不觉中,马车到了八珍阁,和云锦吃了饭,当然,海飒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直到到了晚上,她进了她的房间,海飒亦是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安宁看着海飒,眉心微蹙,“我要休息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任谁一听都会自觉的离开,可是,偏偏这个海飒公子却是聪耳不闻那逐客的意思,挑眉,反倒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主子休息便是。”
“你应该出去!”安宁强忍着暴走的冲动,扯了扯嘴角,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容。
海飒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的开口,“你是我的主子,身为尽心尽责的奴才,我自当是随时候在离主子最近的地方。”
“你……”便是镇定如安宁,此刻也不禁将拳头握着咯吱作响,这个海飒,脸皮还真是比那城墙还厚!尽心尽责的奴才?身为奴才,就得听主子的吩咐,可这个海飒,哪一次听过她的吩咐?
“好了,快些去睡,你放心,我又不喜欢男人,不会对你怎样,这样扭扭捏捏,搞得跟一个女人一样。”海飒翻了个白眼,那动作在这么个英俊的男人做出来,竟是有一股异样的风情。
安宁嘴角抽搐,脸色发黑,胸口剧烈的起伏,看着海飒起身,径自走到外间的榻上趟下,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单手支撑着脑袋,极尽慵懒与邪魅,那双眼更是多了几分魅惑的看着她,“主子若是睡不着,海飒也自当委屈委屈,代替你那红颜知己和你谈谈心,但仅此而已,若你要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我……”
如此说着,海飒还唱做俱佳的捂着胸口,楚楚可怜,一脸防备,好似在大灰狼面前的小白兔一般,生怕安宁会占了他的便宜。
安宁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僵住,但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刷的通红,随手拿起身旁桌子上的茶杯,朝着海飒仍过去,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死!”
非分之想?这海飒脑袋你都想的是什么?
那原本朝着海飒那张俊脸袭击过去的杯子,被海飒轻轻一闪,打在了他的手上,海飒更是毫无形象的哇哇大叫,“哎哟……主子饶命啊……”
安宁一跺脚,也丝毫不客气的将剩下的杯子仍过去,安宁的精准自当是没话说,海飒见不断朝自己飞来的杯子,也是小心翼翼的左闪又闪,他堂堂船王,身手不凡,又岂是连几个杯子都避不开的,虽然安宁投射精准,但他小心些,也不会被击中。
终于,见安宁停了下来,海飒站直了身体,挑眉微笑,“怎么?这下……”
这下该没有武器了吧!
怎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宁的手一闪,一个不明物体朝着他飞过来,海飒猝不及防,正要闪开,但终究还是满了一步。
“啊……哎哟……”海飒捂着自己被击中的腿,痛得跳脚,看了看那打中他的东西,脸色一黑,竟是一个砚台,这砚台少说也有两斤重,这么被丢过来,难怪会如此痛,幸好打在肉上,没有挨中骨头,不然,他怕就不只是肉痛而已了。
看着一脸得意的安宁,海飒痛得俊脸抽搐,“你……你……”
正此时,门外响起云锦急切的声音,“二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安宁微微敛眉,声音异常的平静,“哥,没什么事,只是有一只老鼠,现在……被我打死了!”
安宁说这话时,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海飒的脸上移开,只见那抽搐的俊脸顿时黑得不能再黑,心中顿觉畅快。
“那你早些休息。”云锦终于放心了下来,不疑有他,转身离开。
房间里,海飒依旧一脸苦闷憋屈,安宁却泰然自若。
“海飒公子,早些睡!”安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径自走到内间,刻意放下两边的帘子,这帘子正好可以将他们隔开,临转身之时,还不忘提醒外面捂着腿,一脸纠结的海飒,“最好是别越雷池一步,要不然……”
安宁温婉的笑着,那目光在海飒的身上游移,神色之间的警告不言而喻,今天是回不了侯府了,也罢,海飒虽然缠着她,但也是一个真君子无疑,他住在外间,也没有什么问题。
“哼,这般泼辣,也亏得是男人,要是女人,怎么嫁得出去?”海飒冷哼,看了那隔开内外间的帘子一眼,倒是有些怅然若失,怎么就是男人呢?若是女人,他海飒说什么也要将她带回海国,可即二公子便是男人,也让他有些痴迷,突然,脑中警铃大作,难道他连男人也喜欢?
不,怎么会?他海飒的性向素来都是正常的,一想到他怀中若是抱着个男人,海飒的眉心皱得更紧,他确定那感觉他一定不会喜欢,男人又怎比得上女人的软玉温香呢?但再一想,若是那男人是二公子……
海飒看着那帘子,眸中神色变换……
这一夜,安宁睡得倒是熟,但海飒却是彻夜未眠,昨日夜里自己的想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安宁一醒来,首先是确定自己的人皮面具还在不在,见镜中的仍旧是二公子,便放心了下来,拉开帘子,走出内厅,见榻上已经没有了海飒的身影,安宁身体一怔,忙搜寻整个房间,都不见海飒。
脸上一喜,忙开门,心中正盘算着趁着海飒不在,她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
打开门,眼前却是一个属于男人的宽阔胸膛,安宁皱眉,意识到不好,随即头顶便想起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声音,“怎么?主子是想溜?”
被说中了心思,安宁脸色垮了下来,心中暗道:这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口中叫着主子,可他哪有一点对待主子的样子?
扯了扯嘴角,安宁抬眼看向海飒,“溜?溜什么溜?我这正是要下楼去吃早饭呢!”
“不用了,海飒给主子端了上来。”说着,将手中装满各色早餐的托盘举在安宁的面前,满脸笑意,那模样,似乎是在等待着她这个主子的夸赞。
安宁自然是不会夸赞他的,脸色微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几乎是从牙齿缝中蹦出几个字,“不用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说罢,推开海飒,径自走出房门,身后的海飒俊眉微挑,忙跟了上去,心中冷哼,想溜,门儿都没有!要透气么?那他自然也要跟着透透气!
安宁刚出了八珍阁,在城中随意转着,不用看,她也知道海飒定在身后跟着,逛了几家店,正出了门,却看到对面那家铺子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是苍翟无疑!
安宁心里一喜,转身看了一眼海飒,见他离自己不过十步之遥,不过视线却一直紧随着她,安宁敛眉,心中暗自盘算着,现在自己或许可以摆脱海飒了!
眼中闪过一抹诡谲,安宁大步朝着对面的铺子走去,一进了铺子,苍翟正好转过身来,看到二公子打扮的安宁,心中一喜,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立即迎上前,柔声开口叫道,“宁……”
刚吐出一个字,安宁心里大叫不好,脸色微沉,忙快速的上前,抬手捂住他的嘴,幸好止住了他要出口的称呼,若是苍翟叫出这一声‘宁儿’,海飒正离她不愿,定会听了去,以海飒的聪明,怕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一心防着海飒的她,却没有留意到苍翟的神色变了变,她暖软的小手,此刻正熨帖着他的唇,这对苍翟来说,无疑是不小的触动与诱惑,神色恍惚间,听得安宁的声音低声响起,“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