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院亦如她前世那般,像一个历经沧桑的墓碑,暮气沉沉地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洗劫,而今连门窗都更显落败。
她的纤指掠过淑华苑花厅上的桌案,如果她没有猜,这些小茶桌、贵妃椅应该是上房的,如今却被摆到了淑华苑里。
王连看着这样的陈湘如:她怎的似在追忆一般,难不成收养她的陈姓女子与这陈家大院颇有关联?问道:“公主,对这里可满意?这陈家大院是江宁府最好的院子。”
陈湘如回过神来,道:“本宫很满意。”
有随从抬进几口箱子,多是陈湘如的衣袍、首饰,嬷嬷领着人将东西都搬到了内室里。
王连道:“公主,当地乡绅今晚想设宴替公主揭风洗尘。”
“这些虚礼酒宴就免了,江南一带百业待兴,我们的任务除了督促地方官员,便是要重建三大织造府。”
外头,有人叫嚷着:“公主表妹,是我!我是你舅家表哥王迁。”
太监的脸色有些难看,往院门望了一眼,立有侍卫轻斥道:“王公子,此等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王迁厉声道:“不让我进去,我就叫。王连为什么进去了?你们就不让我进。”
对于王贵妃娘家的几个子侄,陈湘如印象深刻的就王连家的几个兄弟,许是因为王二舅性子内敛、谨慎之故,家里的几个孩子倒更显得体。
听说这王大舅、王三舅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张狂失礼。
这会子王迁更是在外头吵嚷。
陈湘如对一侧的嬷嬷道:“本宫乏了,让他改日再来。明儿一早,连表哥与我去江宁织造府瞧瞧。”
接下来的日子,陈湘如与王连都忙着江宁织造府的事,因为战争,织造府内也破坏严重,江宁府衙虽尽量寻回了匠人们,却是有十之八\九没了下落,留下来的人不是老弱病残,便是不能堪当大用,更有甚者在战事刚起时,就举家迁往燕京。
陈相富兄弟才是他们的老主子,他们大多数人皆是去投靠陈相富了。
“苏州织造府、扬州织造府那边能寻到多少匠人?”
“回公主话,那两大织造府的匠人倒有三四成的人能寻回来。”
“将他们全都汇聚江宁织造府,各处人手必须预备齐全,也唯有如此,才能尽快恢复,现在已经是九月,还能赶上收购最后一批生丝、蚕茧。”
陈湘如不眠不休,用了一夜的时间制定了新的《江宁织造府重建详书》,江宁织造府各房各处需要多少人手,都是做什么,又需要添置什么样的设备、用具都写得清清楚楚。
次日,当王连再来时,看到她递来的《详书》时,他只粗粗翻看一遍,就被其间的内容给怔住了,外行看热闹,王连先到江南,为熟悉织造府诸多琐事,特意进行了一番了解,多是向织造府寻回来的老匠人们打听,一看这《详书》写得很内行,分明就是将这一行了解颇深。
陈湘如道:“三大织造府都受了重创,现在先将江宁织造府给建起来,至于其他的,一步步再慢慢儿来。”
王连应了声“是”。
“待这些人手都足了,连表哥带他们来见我,不必在此处会面,就去陈家大院的东院议事厅,我来给他们分派任务。”
王连应声。
没几日,苏州织造府、扬州织造府的匠人都汇聚到江宁府。
这时,已经是九月中浣,陈湘如见罢了众人,问明了情况,给各人分派了任务,哪些人专管织缎,哪些人染布、哪些人制织机……竟是处处分派合理。
待众人听罢,过了良久,才有个发须花白的老者起身抱拳,问道:“听公主所言,公主熟谙织造府各处事务?”
前世,她是织造府女官,时常出入织造府各处,对各处的事也了若指掌。
陈湘如不紧不慢地道:“本宫略有了解,你们各人负责好各自的事,至于你们的家人,我会着人暂时安顿在东院之中,也会逐一将各家安排妥当,你们稍后就开始重建江宁织造府。我已经令人去江南各地收购生丝、蚕茧,缫丝房也得尽快运作起来……”
打理织造府,这才是她最拿手的。
王迁此刻正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进来,一进院门就大叫一声:“公主表妹,我收到蚕茧了,瞧有十几筐呢。”他扯着嘴角傻笑着。
陈湘如淡淡地扫了一眼,“十几筐算什么?一旦缫丝房运作,便是数千上万筐的蚕茧,就这几筐也织不了几匹上好的宫绸贡缎。我要的不是十几筐,而是数千上万筐,是几十万束生丝。”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