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面露异色,“听说今儿妹妹请了李记的绣娘来,给自己做了两身男装,便是绿柳、绿桠两个也各得了一身。”
这男装是春秋天的衣饰,是男式袍子,天凉了可在里面加衣套上,天热了也可做单穿。
陈湘如道:“不仅是我,我也照着你的身量做了一身,都不是缎子的,是寻常粗布衣衫,他日许能穿得上。”
香兰摇头,越发看不懂陈湘如了。
既是她预备的,她也不好多说,只不悦地道:“我才穿不着那等男人的衫子。”好些年不穿粗布,这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绫罗绸缎。
闲聊了一阵,香兰打着呵欠,“我得回屋了,你早些歇下。”人已经走到门口了,突地调过身来,似发现了什么稀罕事似地道:“如妹妹,金大公子当真是金老爷的儿子?”
陈湘如被她弄得莫名。
香兰道:“上个月我随你去参加赏花会,怎么觉着金大公子和金老爷一点都不像,倒是那金二公子与他像,真像!”
“有些人长得像母亲。”
香兰摇头,“可这也太不像了,好歹与金二公子有几分相似也成,你瞧他,站在一处,可是完全不像兄弟、父子……”她捂着嘴,不由打趣起来,“我猜着,这许是金夫人背着金老爷在外捡回来的孩子。”
陈湘如忍不住笑啐:“你又混说。”抬手就要去打她,香兰却一扭头笑着跑开了。
不过被香兰这么一说,金大公子还真不像金老爷,倒是金二公子像极了金老爷,她是见过几回的,金老爷似乎有些畏惧金大公子,金大公子唤金老爷“父亲”时,那神色也显得怪异。
难不成这父子间有什么芥蒂?
陈湘如坐在桌前,还在琢磨金老爷早前说的话,狡兔三窟,有备无患,她是给自己留下退路,一旦江南乱了,她便要往洛阳退去,洛阳城里云集了那么多的世族,无论是谁要一统天下,洛阳都是可智取而不可硬夺之地,除非他想把洛阳变成人间地狱。
她站起身来,移到窗前,开始为未来的路琢磨起来。
她喜欢参加各式酒筵,不仅是能听到旁处听不到的事,更让她明白天下大势,瞧是无用,实则与每一个都息息相关,江南若乱,她们就会失去安身立命之处,即便这是风尘。
陈湘如想了一阵,双手握手在胸前,漂亮的曲裾映剪出也美好的倩影,九月初二她就十五了,虚刚就十六了。
西楼的尽头,传来了绿桠与木奶娘的说话声,竟似在逗哄乖乖。
木奶娘一见是陈湘如唤声“姑娘”便站起了身,陈湘如低应着走近,坐在榻前抱起了乖乖:“又长沉了呢?”
乖乖原是早产儿,若非木奶娘用心照顾,也不会长得这般好,如今白嫩胖了起来,双眼睛又黑又亮,仿若夜空的黑子一般。
陈湘如逗了一会儿乖乖,轻声道:“木奶娘,金大公子要去洛阳行商,你的家人可愿去洛阳安顿?”
木奶娘想着她丈夫儿子和小姑子才在郊外乡下安顿下来,眼瞧着就要收稻谷了,今年的收成很好,又有十五亩良田,虽与绿桠的家人交好,绿桠的家人也答应到时候收割了他家的,就帮忙采收。
绿桠家的庄稼长势更好,只是他家的人口多了些,她有一个哥哥,又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年迈的老祖母,又有父母健在,早前要不是让家人活命,她也不会自卖换银子,五口人只得了六亩田地,还是陈湘如令了绿柳去与佃户们商议了许久,又给佃户们贴补了银子,对方才肯松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