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婆子道:“今儿柳姨新买了几个丫头,一个十二三岁的挑来服侍姑娘。”
李湘华道:“让绿柳回去服侍湘如,我身边留新来的,只怕这新来的也不懂规矩,我先使唤着。”
柳姨笑道:“我也是这意思。”她扭头唤了声:“绿叶,这位就是你的姑娘,往后要小心服侍。”
绿叶的脸色苍白无色,生得很是单薄,她应一声“是”,道:“往后还请姑娘指点。”
陈湘如正要上楼,听她一说话,惊道:“你是北方人?”
绿柳道:“和金老爷的口音还真有七八分像呢。”
北方战祸连连,许多百姓都往南方逃,尤其入秋以来,天天都能看到从北方来的难民,每日城门官不许他们任意在城内流窜,又有大户人家出了银子,在城外建了义庄,虽是简陋的屋子,算是给他们一个临时的住所。
绿叶倒也勤快,人瞧着瘦弱,提着满满一桶水竟是连气儿都不喘,很快就将李湘华的浴桶里放了大半桶的水。
晚秋香汤,撒入秋菊花瓣,再搁一把澡豆,舒爽入骨,涤尽人世尘埃与污垢。
李湘华满心满脑皆是涂九的身影,他与她说的话,又提数年前的事,至今她还是会痛。
她曾那样的爱过他,为了他几乎付出了所有。
可他,到底嫌她出身风尘,她不甘为妾,不做嫡妻,但求做平妻就好,只要不被嫡妻任意掌控了命运去,忆起昔日涂三公子迎娶的那位名伎姐妹,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她们知情的几人却知,是涂三公子的嫡妻容她不得,趁涂三公子不在,使了法子将她贱卖他乡,怕是如今还做着以前的行当,定不如之前的那般光鲜了。
就因她这一争执,涂九竟打消了娶她为平妻的念头。
李湘华想到过往,泪水便滑落了下来。
正想着心事,门外传来绿叶的声音:“姑娘,金老爷说今晚不过来了,让姑娘早些歇息。金老爷还说,今儿黄昏原约了人谈卖夜光玉瓶的事,没想在路上撞见了孙公子,夜光玉瓶碎了,正请了牙行和靠山王世子主持公道。”
那可是一对宝物呢,既是珍贵的东西,怎就被孙公子给打破了呢?
李湘华总觉这事透出些古怪,忙道:“把湘如姑娘唤来,让她陪我下棋。”
陈湘如近来无论是书法还是丹青,这长进也太大了些,还会吟诗作对了,早前陈湘如可是最烦这些的,她宁学歌舞也不肯在读书上下工夫,就连那字,也好得似突地换了一个人,不仅怔住了她,也怔住了今儿所有诗画会上的才子名士,就连候青域都流露几分欣赏。
如若,不是他认识白如雪在前,怕要改了痴心吧。
陈湘如泡上一阵,再抹上蜜蜂,扒在榻上令绿柳给她按摩了一番,又加了大半桶热水,清洗一翻,这才着衣出来。
陈湘如换了身衣裙,到了李湘华房里。
李湘华坐在案前,摆弄着棋盘,笑道:“往后你不必跳舞唱曲的卖艺,这是柳姨说的。金老爷又说今晚不过来了,你且陪我下会儿棋。”
陈湘如应答一声“是”,提裙落座绣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