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群想到他可以几个实缺上自己挑选,要不是那日何氏闹腾,也许他会有更好的实缺,每每忆到此处,温子群就满腹怨言,又加上他被族里长辈训斥,说他以前纵容何氏胡闹、刁难温青兄妹,他一反省,自认自己的错处没有,全认为是何氏的错。越是这样认定,温子群看何氏越是厌烦。
他又怎么会带何氏去任上,连带着因为这次温墨、温玄兄弟双双落第,都生出了怨恨,觉得这两个儿子不争气,落了他的面子,反观二房的温红、温绯怎么看怎么顺眼,尤其是温绯,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功名,且名列前茅,每每温子林、董氏提到时,神采飞扬,就连族里对温子林夫妇都多有夸赞,甚至还说董氏颇有当年汪氏之风,因汪氏托梦选妇的事,族里人都说董氏是贤妇、是孝妇,这也让二房的人在族人心目的地位大幅度攀升。
这两者一比对,温子群觉得自己倒了大霉,一切的不如意都是被何氏母子给拖累了,越想越觉得他们碍眼。
“你……”何氏的话没说完,温子群大唤:“来人,取笔墨,今儿本官就要休了这恶妇!”
要休妻斛?
何氏过来时就想着无论使什么法子都要让温子群带他们去任上,没想到温子群已经拿定了主意,再无半分转桓。
温子群觉得自己应该在温子林面前立立威,这女人就得管教,更想在温青树立一个父亲的威严,指着何氏吼道:“你闹,你只要闹腾,我今天就休了你,着人把你送回何家。你闹啊!你这个恶妇,刻薄嫡母所出的玉堂、顺娘便罢,还想欺负小太太,你这是犯嫉、不贤、刻薄,犯了七出之条,我岂能容你。餐”
休她的理由都找好了!
何氏哑然,原想放开大闹,这会子却不敢说一个字。
要是把她休了,别说是她,就是温墨、温玄往后都不能抬头做人。
她不敢闹,一点儿也不敢。
她赌不起,她从温子群的眼里看到了果决。
温墨支吾一阵,跪下道:“爹,娘今儿行事不妥,可是看在你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别休她。”
“要不是她咄咄逼人,我会休她么?我怎了?我给你们兄弟留下了往后可以生活的良田、店铺,只要你们好生经营,吃饱穿暖是绰绰有余。可她还要闹,我给你们的东西还差么?你们怎还不知足?”
温子林轻咳一声:“大哥,你要出远门,府里的事还得安顿好才行。莫要你前脚走,后脚又是一堆的麻烦。”
“我已经与他们说好了,何氏母子、大姨娘住中房,六姨娘、七姨娘及所出的庶出子女住小房,两府一分为二,各过各的日子。中房以何氏为尊,小房以娇儿为,南、北各设管家,各设账房……”
这样的过活法子,也只有温子群能想得出来。
温子林面露敬佩之色,又对何氏道:“中嫂还是回去歇着。”
何氏将温子林恨了半死,要不是温子林帮温子群娶新人,温子群哪里会知道东军都督宋家有一个命硬的幼妹。
男人与女人就是不同,哪怕温子群四十岁的人,依旧可以娶十八岁的黄花闺女,而且还是嫡出,是宋家的宝贝女儿。
温子群偏宋氏,一则宋氏年轻,二则是宋氏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兄长,他不敢开罪宋家,近来正迷着宋氏,自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温墨扶起何氏,低声安慰了两句,“爹,你去任上……能不能带上我们夫妻。”
“阿墨,要我说多少遍,你已经二十几岁了,得留在京城苦读诗书,今科未中,这三四年后还能再考,你不发奋读书,难道你当天下掉下一个进士、同进士给你。你媳妇怀着身子,不易长途跋涉,你就留在京城安心度日。我已经给了你田庄、店铺,你手头有进益,差不了你们的吃穿。”
温玄在心头兜了一圈,这几天他都在琢磨这事,道:“爹,我不是读书的料,你能不能拿出一笔钱,我要做生意!”
“滚——”温子群骂了一声,一提钱,他就气恼,他给他们的钱还少吗,一拿出去就没了影,偏一个比一个都会花钱,“你把我给你的两家铺子看好了就算你能干,还想要钱做生意,别妄想了。”
温玄巴巴地央求着,“爹……”他希望温子群能动心,在离开前多给他一笔钱也成,他总觉得温子群手头有钱,而且宋氏嫁过来时,那嫁妆可不少。
温子群挥手指着院门方向“滚——”吼若雷啸,直吓得何氏一愣,此等的无情,她还是当年看过温子群待杜氏,而今却用来对待他们。
何氏宽慰道:“大老爷,你快别生气了,坐下来用饭。这大房、小房之间没有围墙可真不成,要不这中间砌一垛围墙来。”
就是得加一堵围墙,免得他们想来小房就来,当她这里是什么地儿?
她宋娇还想自儿个过自在日子呢,虽然她要随他去任上,但这些院子、屋子是她的地盘,她就得守好了。
“你看着办。”
“是。”
温青喝着酒,并不说话,他当初承诺只娶一妻,是因为看到母亲杜氏凄苦的一生,又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就该善待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现在,他多了一层领悟:后宅女人多了是非多,若有两房妻子矛盾就更多了。
宋氏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带着算计。
何氏更不是省油的灯,可现在温子群对她死了心,她还不甘心的闹腾只会自讨没趣。
温子群居然说出要休弃何氏的话,温青可不觉得这是随意说说的,如果何氏再闹,以他对温子群的了解,一定会真的写出休书。
何氏活了大半辈子,哪敢闹得被休,她是个爱面子的人。
院门外,何氏闷闷不乐。
温墨沉默不语,温子群要他继续赴考,意思很明确,如果他考不中就会一直考下去。
温玄紧握着拳头:“哪有这么算了的,他不带我们去,哼哼,我们就自己去。”
温墨道:“你继续闹腾,到时候爹真休了娘,你面上好看?”
“我闹腾是我的事,与娘何干。”
温墨可不这样看,这些日子他与温玄的确闹腾得厉害,从知道温子群要娶宋氏就开始闹,结果温子群还是娶了。
宋氏的娘家比何氏娘家得势,温子群自然待宋氏更看重些。
且,何氏年纪大了,但宋氏还年轻,这也是温子群要带宋氏去任上的原因。
翌日是二十日,是温子群携娇妻宋氏离京的吉日。
温青特告了半天假,带着梁氏预备的吃食、干粮候在十里亭,没多久,温子林携着温红、温绯也到了。
正张望,便见那边过来了两辆马车,却是宋老太太、宋夫人母子到了。
彼此见了礼,寒喧了几句。
宋老太太望着天,“这是怎么回事,都到辰时了,怎的还不见人过来。”
宋三奶奶轻声道:“祖母,会不会是小姑母起晚了给耽搁了。”
宋夫人忙道:“这吉日吉辰可是老夫人请黄瞎子给选的,不会耽搁的。”
温青含着浅笑,他今儿不急,既然梁氏说这面子上的事都过得去,他就来送送温子群,虽说备的都是些吃食,好歹是他的心意。
宋大/奶奶焦急地道:“再不过来,就误吉辰了,莫不是小姑母被什么事耽误了。”
宋老太太凝着眉头:她晚年才生了个宝贝女儿,娇儿最听她的话,怎会误了出门的吉辰,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又忆起宋娇与她提过,说温府的中太太何氏母子近来闹腾得厉害。
一个落魄的何家,也敢与他们宋家斗。
敢欺负她女儿,看她不让儿子好好地收拾收拾何氏。
越想越气,宋老太太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
宋夫人暖声道:“婆母,我使个小厮去瞧瞧。”
宋老太太应了。
小厮还没消失视野,就听到那边林子里传来车轮的轧轧声响。
众人引颈而望,过来了二辆马车,后头是辆敞篷马车,上头满满的都是一口口的大箱子,又有几个精干的护院相随其后。
宋老太太起身张望,宋氏跳下马车,唤声“娘”,泪珠儿就滚了下来。
宋夫人道:“小姑子这是怎么闹的,都快误出门的吉时了。”
一说这事,陪房宋婆子就噼哩叭啦地道:“太太今晨被气得不轻,大老爷说了此次上任带三姨娘母子和太太,偏中太太母子今儿一早就候着,非要跟大老爷一起去,大老爷赶不走、骂不走,跟个粘糕似的……”
温子群急了,就要写休书,这才吓得何氏不敢继续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