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观?你总是能提出些有趣的说法。”
克劳迪娅又喝了一口酒。慢慢说:“可惜,所谓的骑士,不过就是些消耗品罢了,而女骑士……是消耗在另外的地方。你觉得女人能当好骑士吗?即使是那些平民家里的女人。真的敢于上战场杀人的也不多。根本不可能成为战力。现在王国里面女骑士什么的虽然也有几十个,还有女兵团,但都不过是各个家族摆出来的,用来刺激那些傻瓜,觉得他们能有些机会……其实哪有什么机会,早都已经被那些贵族子弟预定好了?那些女兵也就是用来赏给几个运气好活下来的。战争这种东西,需要的总是有效率的杀人工具。剩余的都不过是制造这些工具的工具。”
心灵术士又叹了口气。
确实是那位女骑士,图米尼斯的那一朵战地玫瑰。女万人长……恍然间,爱德华似乎又回到了杀声震天的攻城战中。看着眼前的女子,骄傲地俯视着自己,说‘几年之内就给你多一倍的领地。怎么样,要不要到我的麾下?’
只是自己只是习惯了她的冷漠平静,不动声色,以及……忠诚与服从。如今这种样子则有点难以适应而已。
“不过,也就是这样才让我钻了一个空隙吧,毕竟我天生就有些跟她们不一样的地方……”女骑士并没有注意某人的纠结,只是自顾自地喝着……很快,那一小瓶葡萄酒就已经见底:“哎,再拿些来,喝光了啦。”
“你喝的太快了,很容易醉的。“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痛快的喝过了,就几瓶而已。别那么小气啊,你的储藏库里面光是新酒就有百多桶吧?另外还有陈年的我还没要呢。”
“……”
爱德华带在身上的,当然是最好的酒,这个世界的酿酒技术并不见得多好,但高等的酒却多少有些魔法的助力,所以成色还是不错的,只是克劳迪娅的酒量显然更不错——一个陶罐一升左右的量,她也不过喝了七八口,就已经没有了。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瓶酒喝了一半的时候,克劳迪娅叹道。
她抬起目光,盯着心灵术士的眼睛,些许的酒力让她的面颊上晕开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语声里的拘谨也消失无踪了:“你总是说让我可以好好考虑,去哪里都行,但是你希望我去哪里?”
“这需要你自己来判断。”伸手拉过了凳子,爱德华就坐在她的对面:“原因你应该很清楚,在我身边现在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所以呢,我就该滚蛋?只要不妨碍伟大的爱德华阁下就好,是不是?”克劳迪娅的嘴角弯了弯:“但是你觉得我能逃到哪里去?你的敌人又不是什么可以依靠逃跑来解决的存在。跑到哪里都一样吧?”
“抱歉,我应该早点解开那个契约的。”
“其实……也不错啦,跟在你身边,命令又不多,而且,有命令的时候,反而单纯一点,也轻松,做一个什么也不想的人,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了,我在军队之中的头两年,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的……嗯,实际上,就是你最近看到的我的样子。”
女骑士看着他,然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道。
“……我原来的梦想,是要当一个领兵的将帅。可以保护一方的安宁。可现在,这已经没意思了……到哪个领主手下当个将军或者什么的,那也是听别人的。还不是跟在你这里一样?”
保护一方的安宁,在人类看来无疑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在心灵术士身边的这些日子让克劳迪娅知道,那些神与恶魔,只要挥挥手,就能把她想要保护的那些东西给扫干净,在那种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反抗都是白费的。而从本质上来说。人活着或者死了都没有什么分别,被冲入冥河,被送上天界。灵魂都是那些家伙们手里的玩具,凡人的一生短促而痛苦,但死亡也同样不是他们的解脱。
只是这样的想法,似乎太消极了。
“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找不到目标的时候。其实你可以随便逛一逛?”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那些开导他人的言辞,他慢慢地说道:“这世界总会有很多吸引你的地方,那些风景,那些遗迹,大陆这么大,总会有没去过的地方,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很神奇的存在。不是吗?”
很可惜,他并不是文科生。所以即使绞尽脑汁,这些话显然也说得并不怎么高明——
“没去过的地方?会比极北的高原更广阔吗?或者,比天空中飞着的巨舰更神奇?没见过的物种有没有比神还要强的?或者,比一个灵吸怪巫妖,**师,或者是巨龙还要强?还是比精灵更漂亮?又或者,有不依靠魔法就能开动的车子吗?”
女骑士的反驳飞铲更精准,于是爱德华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了。
于是,那双红色的眸子里,又蕴上了更多的笑意:
“旅行啊……我也不是没试过。你知道,我母亲也是个佣兵,所以,我小的时候也很憧憬这样的生活,觉得随心所欲,但是后来我去试了试,才两三天就受不了了,感觉似乎就跟那些佣兵们讲的完全不同,遇上伤病冒险者要自己想办法解决,除非你的同伴里有牧师,否则就得自己抗着……什么时候都要精打细算,学会辨别商品的优劣,学会分辨钱币的真假。需要会的东西真不少。”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酒,似乎忽然打开了话匣子:“对付危险地怪物,独自在漆黑的森林里穿行……渴饮山泉,饥食野果;一个可信的同伴都没有。睡觉的时候要把钱包压在身下,盔甲基本不脱,武器放在手边,更别说还要在一堆大男人之中,时刻都要提防……最要命的还是跟那些顾主打交道,阿谀逢迎真的很难!那些什么故事里面讲的冒险多么多么刺激,我从来没感受到,最大的猎物是一匹鹫马,可是费尽心思抬了回去,却因为马皮上戳了太多的洞,只有三个金币的报酬,还不够一顿酒!”
“故事未必骗人,只是讲故事的人想要人听,就要有点魔鬼的手段。”爱德华道。
“魔鬼的手段?”
“或者叫详略得当,比方说一个战士,他跟你讲在沼泽里被蚊子盯得一身大包,拉屎还掉进泥坑,你觉得这个冒险者怎么样?”
“好逊……”
“可是他如果直接跟你说,他在沼泽里干掉了一只五头蛇蜥,弄来了几大张的蛇蜥皮和十几瓶血,还得到了几件前人留下的魔法武器呢?当然你就觉得他勇不可挡,至于说是不是被蚊子围攻了,是不是曾经掉进屎坑……你不问他不说,这件事只有神祇才知道了,虽然说那些同样是一个冒险之中他碰上的事情。”爱德华抿了一口有些酸涩的葡萄酒:“实际上很多人都是不自觉的,说道英雄事迹他们会多形容,自然夸大许多,要是丢脸或忌讳的事情他们就会避开不谈。否则让雇主知道然后取笑他甚至压低费用吗?所以说啊,冒险是谁都喜欢,都憧憬,但是谁也不想这么过的生活方式。冒险者,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做的。”
他的语声忽然顿了顿。
本来是想要开拓别人的思想的,可是却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反向的全倒了。,
“什么东西啊,都是看着很美,但也就是看着罢了。”|
然后呢?最后还是要找个人嫁了,生个孩子,一辈子可真是无聊透了。为了这个,我就要学会很多事情,照顾孩子,照顾男人,而且,我现在是什么?大骑士,有几个家伙那么胆大,敢娶一个大骑士当老婆的?别说现在,就算当初我在军队里,就因为杀了几个胡说八道的家伙,就已经被他们给传成了女怪物了!”
“我听他们说是几百个来着?你当初不是也说过吗?不听号令的都要杀了?”
女骑士不由嗤地笑出声来:“那只是吓唬人的啦,你这种家伙也相信那种事吗?你以为谁都有你的胆量,随随便便就杀掉几百个人?士兵也又不是地里的燕麦,每年都能割上一茬,打仗就是为了少死一些人才对,怎么可以随便杀啊?”
“你当初好像就是说了割了一茬还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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